“怎,怎么会这样!”千重看着上襄惨不忍睹的身体,暴怒的吼出声。“军医说,说……”
“说什么!”
“异类的口舌与泽人不同,他们如果侵犯人的身体,就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下面都这样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千重真相恨不得揍上者李一拳,平日他做事说话都很利索的,怎么今天在这节骨眼上,就吞吞吐吐的。者李看到千重盛怒,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豁出去似的闭上眼睛。
“他,他应该是被一群异类,强,强暴致死!”
他这话一出口,猛然觉得世界好像在瞬间寂静的,像到了死亡之地。清衣整个人仿佛石化一般,看着上襄那张单薄的脸,看到他灿若朝阳的笑容,盛放在自己眼前,听到他温暖的话语:我这一生最想要的就是开开心心的笑一辈子,因为你的笑映在别人眼中,或许会变成一种幸福的温暖。听到他在危机时刻,一把推开自己急切的说,你快走。他说的那样急切,那样迅速,以至于她都没能看清楚他的脸,没能再看一看,那双纯澈眼眸中的无畏与爱恋。
她伸出手,拉好上襄的衣服。他,是她见过最干净,最纯透的人,而她却让他这样,蒙上了永世无法洗清的肮脏。她看着自己的手,她做了什么?她要是早点去救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要是早点觉察出他想要跟上来的话,不只是玩笑,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看着自己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却蓦然发现,她的手上,沾满了上襄的血。
看出她的自责,千重强忍怒火,抱住她。清衣靠在千重怀中,看着自己的手。“我,好像欠了一生都还不起的债。”她说的迟缓,却深重,千重紧紧的揽她入怀,然后感到一滴两滴,灼热的液体,打在了他的手上。他愕然低头,就看到清衣那万年坚韧的眼眸,缓缓的,缓缓的流下滚烫的泪水。
“如果我回头,如果我去救他,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千重紧紧的握紧拳头,清衣自责的,岂非也是他自责的,若他固执一点,不管什么大局,直接去救上襄,上襄就不会死,若他那日多留心一下,清衣就不会这么难过。
就在他们沉默的自责的时候,忽然岩头冲了进来。“琉园夜袭啊!”
他这一声吼,迅速将众人从悲伤中,拉了出来。者李迅速沉眸。“护好粮草,大军反击。”心里却瞬息明了,天机和风孤虚,今天故意将上襄拉出来当幌子,让他们考虑,实际上是在暗自调兵,准备突袭。他们定然是算到,清衣和千重大局为重,不会轻易出手去救上襄,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思及此,他快步走出。可是,他人还未出帐,一阵风,却带着肃杀的气息,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我要让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浓重的杀气和愤怒,让者李和岩头惊讶,却生不出丝毫异议。者李回头看着跪坐在上襄尸体旁的清衣,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上襄平日跟他们的关系了,能这样顾全大局,强忍私心,而且还能在伤痛之余冷静安排夜袭的事,这样的事,男子都怕做不到,她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能够承受,心里不得不生出一丝钦佩,思及此,不由男人一般拍了拍清衣的肩,继而大步随着岩头出去杀敌。
他们刚一出去,就被眼前的一面鲜红刺的睁不开眼。他们不过比殿下晚出来半分啊,怎么目之所及,异类的尸体已经血流成河。者李和岩头对视了一眼,却看到千重手里拿着烧火棍,像地狱的修罗,一身白袍全被鲜血侵染,而他却没有丝毫停顿,烧火棍划过之地,异类的身体拦腰而断,灼热的鲜血不断的喷溅在他身上,而他却好像没有任何知觉。
看着远处他木然的神色,麻痹的杀戮,者李和岩头心里蓦然涌过一阵巨大的寒意。这,就是天命的帝王吗?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却像嗜血的鬼。但是者李想到上襄的尸体,不禁叹了口气,试问如果自己的好友这般死了,为救自己的妻子死了,自己,是否也会如殿下一般,疯狂杀戮,以求心里偿还那永远都不可能再换上的债。他们在短暂的迟疑之后,拿起兵器,也冲入了杀阵,不论如何,他们要守住自己的地盘啊。
异类们眼见千重的杀戮阵势,恍然觉得像看到了另一个风孤虚,不,另一个比风孤虚还要阴狠毒辣无情的男人,他们好像看到了魔。思及此,早前那种洋洋得意的气势,霍然被千重砍得七零八落,他们惶惶的后退着,千重却是紧追不舍,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个无比惨烈的死在自己面前,而这一切杀戮全部出自面前这个人,他们再也拿不出任何用勇气再来抗争一秒,扔下兵器,不顾一切的向回逃去。
但是,很快,他们发现一个无比悲哀的事实,那就是他们逃不掉了。他们明明已经逃到范阳关了,可是那个魔一样的人,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他依旧双目通红,浑身是血目无表情的追杀着他们。
者李和岩头一看不对,慌忙上去拉千重,哪知他们刚一靠近千重,千重却猛地一震身子,将他们二人击飞了出去。岩头扶起者李,皱了皱眉头:“不对啊,殿下,是不是想直接杀入异类阵中啊!”者李一愣,看着远去的千重,皱起了眉头:“殿下,这,只怕是被情感冲昏了头,不杀了风孤虚,看来是不会罢休啊!”
“那怎么办!”
“殿下的功力,实在深不可测,你快些飞鸽传书给将军,我去找清衣姑娘商量。”者李起身,转身就走,却见岩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还不去?”
“将军马上就到了。”岩头沉声。
“什么!”者李愕然看向岩头,岩头却点了点头。“将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说要来,而且,不惜日夜兼程,用御剑之术飞来。好像,有什么事。者李不禁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一场仗,他忽然觉得千丝万缕的眩晕。将军,绝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来的,这么急,定然有什么事。难道是早就知道太子会这样,不可能啊?
就在他不断思索的时候,万俟铁烈正在火速的朝着这边赶过来。漆黑的夜空,苍茫的时不时突兀冒出来的山头,挡不住他前进的速度,甚至连让他放慢一分都不可以。他整个人木着一张脸,可是那双灰色的眼中却反常的跳跃出不同的火焰,急躁的,欣喜的,痛苦的,仿佛在一瞬间全部在淬炼着他的生命,让他忘记疲劳忘记饥饿。一心,只朝着前方,火速冲去。
者李深思一阵,眼看千重越跑越远,现在去追,无疑是自投罗网,思及此,快速奔向帐内,找清衣,却见清衣还是那样抱着上襄的尸体,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只是怔怔的发着呆,无声的悲哀充斥着整个营帐,让者李实在忍不住打扰,却不得不打扰。
“清衣姑娘。”他轻轻的叫了声,清衣没有回头,只是看着上襄。者李无奈。“姑娘,殿下孤身杀入敌营了。”他这话一出,清衣才茫然的看着他,良久良久,意识才蹦出他刚才说的话。眼中猛的大睁,起身就要出营,可是她刚一起身,上襄的尸体就从她的腿上滑落,她一愣,慌忙接住上襄的尸体。
她担心千重的安危,可是,她欠上襄的太多,他刚死,自己就要再次丢下他吗?看出她的忧郁,者李急的想撞墙,迅速的把千重刚才的样子跟她说了一遍。清衣心里一急,放下上襄,可是看着上襄那张无辜的脸,一想到他现在这副样子,全是因为自己,心蓦地就痛的挪不开步子,忽然,啾啾两声,一个东西,风一样的蹦了进来。
者李一愣,慌忙持剑就砍,可那东西蹦来蹦去的他砍不到。是异类的吗?他心里一惊,却见清衣突然救世主一样看着那乱蹦的东西,伸出一只手,眼神中有了浅淡的疼爱。
“阿木!”那东西听到清衣唤她。一个翻身,就跃到了清衣的手上,可是眼神却显出一种微薄的害怕。者李一愣,看着清衣掌中的小人,藏蓝衣衫,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是可爱,可是那长脸上却是木然的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死娃娃,莫名的让人森寒。
“阿木,快去帮千重。”清衣急切的开口。阿木木然的就按着她,点了点头,伸出小小的手掌,在衣服里翻找着什么。然后将一个纸团放在了清衣手心,一蹦一跳的如它来到一般,快速的出了营帐。清衣看了看纸条,一伸手,那纸条瞬间化作虚无。
“那,那是什么东西。”者李愕然,这姑娘到底有什么神通,又是龙,又是小人的,清衣低头看着上襄的脸,忍不住轻轻抚上他的眼,对者李开口:“有它在,千重一定会回来的。”阿木是血戾之极的东西,他可以吸收魔气来增长自己的,如果千重现在有暴走的趋势,它可以吸收一些他的魔气,让他不能短时间暴走。
思及此,抱着上襄的尸体就走出了营帐,跟者李说她去葬了上襄就回来,者李实在是不想让她去,而且就刚才那个小东西,就能拉回殿下吗?但是眼下却实在是说不出话,而且看得出她和殿下的情意,她能这么放心的去,就说明确实可以。思及此就任由清衣去了。清衣这一走,者李恍惚的看着她一身红裙越来越远,心里恍惚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是转了头,命人查看损失。
再说千重这边,整个人完全好似麻木,脑子里只有上襄那满是耻辱与伤痕的身体,只有杀。他要用这群畜生的血来洗刷上襄的耻辱,要让他们后悔终生。但是这些小罗罗,死多少,他都不喜欢,他要杀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要杀了风孤虚。
夺妻,杀友之仇,都要一个一个跟他算清楚。他才不管现在是不是在敌营,是不是被围攻,他认定了风孤虚的头,就决然不会善罢甘休。人在认定了一个目标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拼上全力,以至于千重挥动烧火棍的力度,非但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杀戮而减低,反而越来越迅速。
风孤虚正和天机在帐中等消息,忽然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跌了进来,一把拉住天机的衣角。
“魔,那,那个人是魔啊!”天机皱眉,风孤虚眉头一皱,大步走出帐外,就看到不远处,火光一片,可是他已然分不清,那赤红的是火焰,还是鲜血,而那一片如同九幽炼狱的境地,一个鲜红的身影,伴随着不断喷洒的鲜血,正像找的了目标一样,杀气腾腾的朝他冲来。
风孤虚敛紧眼眸,紧紧的注视着千重。天机出账看到一切,拉着风孤虚:“这人好像不对,他身上有魔气,快走。”可是他拉了两下,却发现风孤虚一动不动的紧紧的盯着千重,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而那一双兽一样的眼睛,竟然莫名兴奋的微微颤抖。
“大局为重啊!”天机一看就知道,风孤虚被千重杀戮的气势所吸引,忍不住想要一决高下。他们骨子里都是天生的王者,容不得别人比自己站得更高。风孤虚却不理会天机,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照看好大军,就抽出随身的长剑,直奔千重。
天机皱了眉头,看着将要相抗的两个人,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是两军交战啊,他们,他们怎么都把这当成孤身奋战的擂台呢。但是他知道,现在他肯定是拦不住风孤虚的,男人一生最欢喜的不过美眷知己,以及,一个能跟他周旋到底,不相上下的敌人。风孤虚从千重身上,嗅到了相同的气味,所以他们的战争不可避免,任何阻拦的人,只怕只有死在他们的剑下。
千重一路砍杀,鲜血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但是,他确信自己看到了,看到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风孤虚,正持剑向他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