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浮游,长夜漫漫,清冷的上弦月寡淡的挂在半空,毫无兴致的照耀着大地。清衣独坐窗边,看着黑尽了的天,不由有些冷。下意识的裹了裹外衣,却还是觉得寒冷。好像那个嬉皮笑脸的无赖带走了什么东西,让麻木的她开始觉得这世间除了无情之外的一些情感。
可是夜太长了,那个人却始终不来。自己就因他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就要等这么久吗?不,会这样傻子一样等待的女子不是她,思及此,清衣霍然起身,惊了窝在她脖子后的阿木。阿木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清衣抚着阿木的头,冷冷一笑,冰雪消融的眼眸陡然冰封一般肃寒。
“阿木,我好像做了个梦。现在梦醒了,我们走吧。”
阿木愕然的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又看看清衣,清衣却不管这些,一收东西,当下就走,才不管黑天白夜。这间接告诉了我们,女人抽起来,是会丧失理智的。
阿木耷拉个脑袋,就被清衣雷厉风行的结账带出了客栈。
快点找到碧血石,解决这一切,她就孤注一掷的成她的魔,其他的一切与她再无干系。清衣想的冷冽,身形也挪的迅速。
黑夜的风冷冷的传递着一种不详,阿木忽然蹿了出来,深深的嗅了嗅,啾啾的叫着。清衣眉眼一冷,点头。“这里确实有血腥之气。”定住身形,清衣谨慎的看着这一片林间。歪倒的树木和隐约横倒的尸体,昭示了这里刚刚有过一场厮杀。
清衣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一步一步巡视着,忽然,黑暗中飞出一道绳索。那黑不溜秋的绳索像长了眼睛,嗖的一下就缠住了清衣握剑的手。清衣眉眼俱寒,却没有反抗。她在等。果然,不多时,黑暗中就冒出五个着了夜行衣的人。一个人拉紧手中的绳索,闷声。
“抓错了。”
“难道又让那小子逃了?”一个身形瘦小的矮子吱吱的叫着。
“没事,反正那小子病怏怏的也跑不了,倒是你们看看,咱这次可捉了个美人啊。”一个猥琐的声音笑嘻嘻的响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已经笑嘻嘻的围在清衣身旁打转了。
清衣厌恶的皱了皱眉,那贼眉鼠眼的一看乐了。“怎么不高兴?等下你就高兴了。”他狞笑着就朝清衣伸出手。你说你长得猥琐,做猥琐的事众人也都可以理解,但是你动作这么慢,废话这么多就不对了。
事实告诉我们,做事要当机立断,慢走一步就是惨烈的教训。就像这位猥琐的兄弟,只顾着废话,手还没碰到清衣的袖子,阿木就飞冲下来,咬上了他的脖子。自从跟了千重,清衣没再杀人,阿木可怜的也只能吃白菜萝卜的,被当兔子养了。胖嘟嘟的小脸都瘦了一圈,现在看到恶徒,立刻燃起了嗜血的欲望。
他本就是阴邪凶戾至极之物,最喜欢的也是恶徒的血。清衣未动,就见那猥琐男已经倒地,其余此人眼见同伴暴毙,当下大骇,举刀就围攻而来。这样看起来这些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义气的。
他们大叫着我承天门的人你也敢动,不想活了。只可惜他们的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这几个人还保持着手舞足蹈的动作,头却齐刷刷的落了地。落在地上的头上,大睁的眼甚至不可思议的动了动,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死了。
阿木眼见如此,双眼泛红,身子已经稍微增大,欣喜的爬向那些新鲜的尸体,而清衣双眼冰刃闪闪,嘴角冷笑如同鬼魅。这是熟悉的味道,血的味道,魔的味道,这才是她的世界,她的王道。什么千重,什么无赖,什么笑容,什么等待,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就在她沉浸在死亡的快乐中时,忽然双眼精光一闪,反手将剑击出。长剑呼啸着就扎在了一棵树的半腰,而剑锋下一个着了青衫的少年正瑟瑟的靠在树下,愕然的看着她和阿木。
那少年瑟瑟发抖,眼神恐惧的看着清衣,清衣一步步走近,借着惨淡的月光,终于看清了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脸。不由微微一怔,肃寒的眼也渐渐的有了收敛。
不得不说这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一股子柔弱的书卷气,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水,虽然带了惶恐,却依然纯澈的照亮人心,只是面色苍白了些,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就像一阵风就能刮倒。
这该就是刚才那几人追杀的人了吧。清衣微微转了转眼眸。承天门是近年来突然崛起的魔教,皆是些祸害百姓,卑鄙无耻的小人。一个小人无所谓,多了可就不好办。所以江湖经常举旗前往剿灭,但是奈何他们诡计多端,总是溜之大吉,且各派中好像都有奸细。他们追杀的人,想来都是些江湖中人。不过看面前这小子柔柔弱弱的,一看就像个病秧子,不问世事的大少爷。
思及此,清衣一步步靠近,那少年先是挣扎着想要后退,可是看清了她的脸之后,又怔怔的不再挪动,任由她步步逼近。
吓傻了不成?清衣心里冷笑,一伸手,那少年慌忙捂住了头,清衣不屑一顾,抽出剑,转身招呼着阿木就走。阿木已经长到一米多高,像个喝醉了酒的胖小子,歪歪斜斜的就跟在清衣身后爬行。
而那少年则慌忙奔了出来,朝着黑暗中那些早前为他而死的尸体,郑重的拜了拜。清衣虽没有回头,他的举动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只是个懂事的孩子吧。她的心微微叹息着,转过头,继续走。
可是没走多久,阿木就停下来了,清衣皱眉,也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开了口:“再跟着,就是死!”
“不会的,你是救命恩人。”孱弱的声音明显是孩童还没有发育的声音,让清衣愕然的回过头,看着怯懦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倒不是他的声音太奇怪,而是,她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某个无赖。
你听听,一样的话,人家这小子说出来,多么让人心生感念,而某人却是分外的欠抽。片刻的失神后,清衣冷着脸。“我救得只是我自己。”是了,她救的,护的,永远都只有她自己,与别人没有半分关系。
“可是,事实就是你救了我。”那少年双眼透彻,依旧用孩童稚嫩的嗓音说着,还深深的朝清衣鞠了个躬。清衣一愣,自小到大,还从来没人这般恭敬的对待过自己。那少年抬起头,看着她,忽然甜甜一笑。“谢谢。”
这一笑或许太过苍白,可绽在他清秀稚嫩的脸上,却宛若朝阳般和煦灿烂,带着无上的温泽。那是和千重不同的笑容,纯粹的,极致的。
千重!清衣心里一愣,为什么又想到那个无赖骗子,为什么现在事事都要想着他,都要与他进行一番比较。不好,她觉得有些烦躁,好像生命已不能再如之前那般潇洒自在。
她这颗心好像越来越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越来越软弱,不再冷漠如昔。她讨厌不能被操控的东西,因为她的心智并不强烈,她怕一个失神,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
义父教她成魔时,曾很肯定的告诉她,若成魔意志不坚定,体内的毒素就会暴走。而暴走有两种后果,一种是暴毙而亡,一种则是心智全失,见人就杀,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成魔不过是为了挽回她从未见过的家,所以她既不能死,也不能丧失理智,她唯有清心寡欲,保护好自己的心智。任何可能出现的波动都要避免。
千重已经离去,波动也该停止,她不能再惹无谓的麻烦。所以她霍然转身,不再理那少年。可那少年却依旧一步一步的跟在他们身后。阿木时不时的睁着赤红的双眼回过头来瞧他。他先是有些恐惧,可是看久了也就不怕了,甚至在阿木再次转过头来时,还会对阿木温暖的笑。
“你当我们是免费保镖吗?”清衣再次停住脚步,目光锐利的盯着少年。少年一愣,木然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跟着你们。”少年清澈的眼眸闪过隐隐的伤恍,那一丝伤恍那样明显,袒露在黑夜里,却灼伤了清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伤恍叫做孤单,那是记忆深处最锥心的痛。使得她的心终于还是止不住的一摇晃,微微软了话语缓缓开口:“你没有家?”
“我有。”少年迅速的开口,可是说完又沉沉的低下了头。“可我不想再做他们的累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