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纷飞的小雪一连下了好几天,弄得京城的百姓人心惶惶。原本定好为当朝将军回朝的宴席也因此被搁置在了一边。
这日,将军府的正院廊柱上突然挂起了大红灯笼,如云的宾客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地踏入府里。鼎沸的人声,喧腾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将军府,除开那个永远都是人烟稀少的木槿苑。
上官槿夕轻舒一口气,恬静地蹲坐在木槿苑的小池边,原本那些长得肥硕的鲤鱼儿也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丢了性命,只留这一汪明澈,还未结冰的池水。
自那日在正厅见过上官镕谟之后,一连几日下来她已不敢冒然到正厅,也不敢踏入傅玄阁半步。而大哥公务繁忙,又要置办迎娶公主事宜,也无暇再浪费时间在她这个不待见的妹妹身上。
“三小姐,大少爷请小姐到正厅里用晚膳。”云溪安静地走到上官槿夕的身后,欠身,带着一丝担忧地念道。
上官槿夕错愕地转过身,迟疑了一会儿,淡漠地说道,“云溪,你向大少爷说我身体不适,在木槿苑用膳就可以了。”上官家的大大小小除了二哥,小妹羽夕,还有自小跟着她的云溪,几乎都不喜欢她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自父亲离开之后,也就从未在正厅用过膳食,更从未和大娘二娘一同用膳的习惯,这要是到了宴席上只会徒增她们的厌恶,倒不如一个吃得自在。
“是,三小姐!”云溪微笑地点头。
“对了,云溪。今天大哥为什么要宴请那些人?”上官槿夕好奇地问道,时下京城为这六月的雪闹得纷纷扬扬的,大哥在这个节骨眼上办起了宴席,还挂上大红的灯笼,要是有不好的谣言传入皇上的耳中,这对上官家来说如何是好?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其她的丫鬟说今晚府上宴请的都是当朝的位高权重的大臣,就连当朝的权相也来了。”云溪诺诺地应着。
上官槿夕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思绪烦乱地回想着这些年在二哥耳中听的那些关于朝堂上的事。一朝皇帝一朝臣,先帝驾崩也不过才五年,当今的朝堂已经不见往昔那些重臣的影子了。当朝的权相文霂瀚,听二哥说,是位年轻的俊才,才二十出头便手握轩辕王朝的一半兵力,实力不亚于大哥。
轻叹一口气,上官槿夕小手拨开跌落在肩头的花瓣,带着沉重的心慢慢走出木槿苑。
轻薄的雪花散落满将军府外的那片空地,六月,即使下雪也未必就是冷的。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一行的侍卫,大红灯笼映照下,喜气洋洋的。
“三妹!”
上官槿夕微笑着转过身,一青衣男子,头发束冠,眉眼温纯,唇厚而微翘,面容白皙如宣纸,若非那淳厚的嗓音,咋一看就是一个身体羸弱的病秧子。
“二哥,进来身体可好?”上官槿夕启颜关切道。
上官镕恺无奈地摸了摸太阳穴,而后摇头刮了刮妹妹的鼻梁,“你这丫头,明知道你二哥天生就长得一副病态之美,跟身体是毫无关联的,怎么还敢在外人面前这样下我面子呢?看下次大娘和娘亲找你麻烦时,二哥我还救不救你。”
“二哥,槿夕不过是想要关心关心一下二哥的身体,顺便也关心一下上官家的后继香火。”上官槿夕微侧脑袋,佯装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上官镕恺翻着白眼直摇头,又摆摆手,莞尔,“好了,傻妹妹,二哥还要和故人聚聚,天气阴晴不定,你就乖乖地回木槿苑呆着,别染上风寒了。”
“知道了,二哥也要当着点儿,身体要紧。”上官槿夕不忘再逗弄一下上官镕恺,上官镕恺彻底无语,转过身朝马车走去。
上官槿夕在上官镕恺身后偷偷吐舌乐着,马车的一角帘幕轻轻撩起,剑削的侧面,一道凌厉的目光幽深地扫过上官槿夕霁颜的侧脸。上官槿夕天真地又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皱巴巴地撅起嘴角,上官镕恺背对着她抖了抖肩头,在上官家也就只有在待她是自己人的二哥和小妹面前,她才敢如此放弃地闹着。默默地抬头,接着一片飘落的雪花,上官槿夕痴痴地望着天上那隐隐的星点,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那个飘渺的地方过得好吗?
宁静的城里,一辆奢华的马车飞快地驰骋着。马车上,白衣的男子黑发束冠,浓密的剑眉紧蹙,幽沉的眸子发出冷冽的寒光,直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狡黠的弧形。
“刚才那个人是……”
“是我的三妹。”上官镕恺面容清淡地应着,继而快速的转换话题,“不知道符兄今日急着找镕恺所谓何事?”
符廷敛了敛身上的寒气,迟疑了一会儿,云淡风轻道,“今日府上有人送来了一副水墨画,符廷听说上官兄对水墨画深有研究,不知道上官兄是否有雅兴帮符廷鉴别一下真伪?”
“符兄太客气了。”上官镕恺一听水墨画,眼前一亮,略显兴奋地应承着。
“那就有劳上官兄了。”符廷低头抱拳作揖,余角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车前的马夫。
帘外,漆黑落寂的夜幕下,看不到一颗闪烁的明星,只有那漫天的雪花,夹杂着夕落的木槿花瓣,纷飞滑落空荡寂静的人间,沾染起无数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