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本该宁静下来,安然地享受梦中的美丽。
此时,司徒府邸却显得异常忙碌,丫头和下人们进进出出地布置着原本已经相当华丽的王府。大门口和走廊上都已经挂满了大红灯笼,将王府门口照得通亮,表面上洋溢着一翻喜悦的气息。
门口早已备好了迎亲的马车,喜娘一张大红脸,一身喜气地笑得有些僵持。奏乐的,抬轿的,看上去已经戴上了疲惫,大家都在望眼欲穿地就等待着同一个目标的出现。
话说娶亲都会选个良辰吉日,可司徒家却选择在夜幕以后将另一个镇子的姑娘娶回家中。这是因为司徒的额娘算出儿子有一场大劫将要来临,特意寻找一个亥年亥月亥日之女子,打算娶门黑亲为儿子冲冲喜。方圆几百里,经过多处打听,才寻得这么一位。为了冲去刹时,还特意选在了十五之夜。
大门口走出来雍容华贵的妇人,穿金戴银,脖子上还挂着个银光闪闪的项圈,把最庄重那套衣服都穿上了身。她眉头紧锁地看着远方,手中的丝巾被揉成了一团。今天是儿子的大喜之日,明知道自己的安排为何还迟迟未归?
“太妃,您看王爷回来了。”旁边的丫头指着远处一抹隐约的身影,激动地满脸微笑越前一步。
那身影俞来俞近,高头大马上正是那风度翩翩的狼环王。多少年的抚育成就这么一个万千宠爱的儿子。作为母亲,这便是得骄傲的印证,哪怕她知道儿子只不过是表面顺从而已。
司徒仁翻身下了马,似乎那个母亲并不存在,擦肩耳过他急匆匆地踏入王府之内。妇人脸上显出一丝感伤,刚才心头那一点刚升起的骄傲全部埋没,化成一根利刺撮入心间。
“太妃,您也别太难过了。”丫头很贴心,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一切在心里都非常明了。
“我还能难过什么?”妇人的话语显得有些底气不足,眼神中布满了空洞,黯然一笑,她抬脚走下了台阶,走到轿子面前凝神思索着片片的记忆。
当年她也是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进王府。花烛之夜,独自空守。黎明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夫君才临幸于洞房。可惜,就是见证女子一生的那一抹红色,都是那个男人脉搏中的一点血而已。
直到那晚风轻了,月淡了,雨夜中,他醉了,伴着浓浓醉意,他嘴里叫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也就是那晚,她才有了正室的王妃身份,也是那晚她幸运地怀上了这个骄子。如今晃眼二十多年,这个继承血脉的儿子也是如此冷漠。她担心将来的儿媳妇也许也会像自己一般,可怜的女人,希望她也可以像自己一般坚强。
司徒仁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摸着脸上已经冒出来的胡茬,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冷笑。纳妾?这两个字他已经有些厌恶,几年时间他已经有十七门妾室,可是没有一个可以真正能够与他同床共枕的。
不是那些女人不够美丽,不够妖艳,只是那些带着铜臭味的面孔让他觉得恶心。他宁愿选择在烟花之地流连,也不愿给她们任何机会,也因为如此他成了许多女人心中的冷面郎君。于是,一个又一个夜晚,那些女人忍受不了独守空房之苦,忍受不了岁月无情的摧残,纷纷悬梁自尽结束了那短暂的花开之季。
他并没有因为而痛过,因为对于他来说那些女人都是多余的。某夜风流之时,在那人流杂乱的烟花之地,他发现了那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百合花,让他冰冷的心稍微有一丝悸动。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之间只能活在昙花一现中,将回忆化成最美的那一幕保存在心中,否则更无情的人会将她如红颜祸水般在人间消失。
十八房妾室!
今晚,他将会迎娶十八房妾室。听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并不是他心甘情愿想娶回来的女人。但就算不喜欢,他今晚也得去,眼神中闪过一丝沮丧,感觉这并不是去迎亲,而是即将把另一个花样女子提早送上黄泉路而已,忧伤过后依旧戴上了那顶沉重的新郎帽子。
在下人们的拥护下,司徒仁大摇大摆地从府里走了出来,看着母亲那抹忧伤的目光。他知道母亲又进入了那不太干净的回忆,其实他能明白这二十多年以来,她为自己不惜一切,包括让父王提前去到另一个国度。他心里虽然不恨,但还是觉得被某种气息搁浅着,让他不想跟这个母亲距离太近。
“王爷今天真帅气,太妃娘娘你看。”站在旁边的丫头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不适合今晚的状况,她笑得有些勉强地挽着纳蓝氏小声地说道。
“嗯……仁儿,我的仁儿……”这不是第一次看到儿子纳妾,确是纳蓝氏最紧张的一次,好好地打量了一番冷若冰霜的儿子,刚才的那层喜悦似乎被别的感觉替代下去,压得她有些惊慌起来。
“额娘,儿辰去了。”司徒仁避过那双关切的眼神,上前说了这么一句,也许这样可以让她心里会好受些。
“好!好!好!”多日以来,终于听到儿子的第一句话,纳兰氏有些悲西交加,抬起的双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司徒仁看着那期待的眼神,他并没有去握住那双颤抖的双手,往后退了几步两手一拱,行了个大礼,转身走向了迎亲的马匹,快速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着迎亲的队伍扬长而去,留下纳兰氏远远遥望,迟迟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