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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题考验(二)

何明书点头称赞:“堰江市千年无坝古堰堪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历经两千多年风雨,至今仍发挥着越来越巨大的作用。堪称当今世界年代久远、唯一留存、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要做到这一点,工程质量非常重要。看来,你们是沿袭了当年建堰的精神。所以,人防工程才做得那样好。”

刘琳笑笑说:“导江堰不仅是中国水利工程技术的伟大奇迹,也是世界水利工程的璀璨明珠。它充分利用当地西北高、东南低的地理条件,根据江河出山口处特殊的地形、水脉、水势,因势利导,无坝引水,自流灌溉,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为体系,保证了防洪、灌溉、水运和社会用水综合效益的充分发挥。而人防工程,必须做到平时用得上,战时靠得住,质量是重中之中的大事。”

何明书感慨道:“导江堰的最伟大之处是两千多年经久不衰,而且发挥着愈来愈大的效益。它的创建,以不破坏自然资源,充分利用自然资源为人类服务为前提,变害为利,使人、地、水三者高度统一,是全世界迄今为止仅存的一项伟大的‘生态工程’。开创了古代水利史上的新纪元,标志着中国水利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在世界水利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章。”

导江堰水利工程,是中国古代人民智慧的结晶,是中华文化划时代的杰作。如此强烈的地震,会损毁这一伟大的工程吗?心急如焚的何明书扼要安排好任务后,在堰江市人防办副主任范明的带领下,快步朝导江堰奔去。

下午两点左右,午睡后的刘琳驾车到位于堰江市中心长安桥旁的邮政大楼办事。川流不息的车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似乎在向人们尽情展示改革开放以来的累累硕果。一直以来,刘琳都为这座美丽的城市感到骄傲和自豪,为能在这样的城市工作,尽情享受这里无限美丽的自然风光而骄傲。

14点28分,当她刚踏上邮政大楼一楼台阶,楼梯莫名其妙“舞动”起来,整幢大楼剧烈摇晃……震耳欲聋的巨大金属撕裂声,建筑物垮塌的轰鸣声,从楼上涌下的人流此起彼伏的惊恐喊叫声,使她在瞬间意识到:地震了!千年文明古城——美丽的堰江市遭遇地震了!

大地颤抖,江河倒流,孩童在哭泣,人们在悲怆地呼号。仅四分钟内,堰江市大部分楼房垮塌了。冲天的尘土弥漫在大街上,肆无忌惮的冲击波似乎要将这座城市彻底毁灭。

从纷乱奔跑的人们口中,刘琳得知中医院住院部的病人被压了,新建小学的娃娃被埋了,聚源中学的学生被砸了,有好多民房坍塌了,人员死伤无数……

通信中断、交通受阻,人们惶恐不安呼喊着亲人的名字。的纷乱无序嘈杂环境中,她清醒过来了,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里,她很想知道:在益川的丈夫、儿子他们安全吗?姐姐、弟弟和其他亲人们无恙吗?

她快速上车、点火、脚踩油门,尽管心里有着对亲人无限的牵挂和担忧,但她却毅然决然开车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市人防办。当时,她想到的是,灾难来临的时刻,人防办才是最应该去的地方。领导在单位,职工才会有依靠和信心。

到了单位,刘琳用与娇小身材极不相称的步伐奔到五楼,扯着变了调的嗓音呼喊每一名职工的名字,逐一把大家聚拢单位,安抚他们的情绪,帮助打探亲人的消息。

灾情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在刘琳带领下,所有职工在尚未知晓各自家人消息的情况下,自发地参加了救援工作。

在根本没有办法和亲人们联系的情况下,刘琳指定范明带领大家就地抢险,她自己驾车代表人防办来到市指挥中心报道,主动请缨,领取任务。

震前在中医院住院的办公室的小周音讯全无,让她牵肠挂肚。一路上她不停打探消息、询问情况,得知中医院垮了、新建小学垮了、众多的居民楼垮了,姐姐和弟弟居住的楼房也坍塌了。

指挥部安排人防办带车抢挖被埋群众,刘琳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项艰巨任务。没有救灾用的挖掘机、吊车,她和同志们拿出工作证、执法监督证,到街上拦截过往社会车辆;道路不通畅,她率先站在驾驶室外的踏板上,一手抓车门,一手不停挥舞着指挥车辆和行人避让。

就这样,人防办的同志先后带领主城区应急民兵营等七批次数十辆救灾车辆,奔赴医院、学校、小区挖出被埋群众近百人。

广播里很快传来消息,中央政治局已召开会议,总书记做出抗震救灾重要指示,总理正火速奔赴灾区,指挥抗震救灾;解放军、武警部队官兵克服重重险阻,正以各种方式赶往灾区……

各方面传来的情况显示灾情特别重大!身在地震局的欧阳文宇心急如焚,立即打了电话给孟俊华:“老孟,马上通知领导班子成员启动紧急抢险预案,所有人员待命,准备协助有关部门安排救灾物资运送;让应急中心迅速组织队伍赶赴震中,配合地方政府抢险救灾。并向全系统广泛动员群众组成志愿者团队,到灾区做力所能及的事,党办和工会也必须全部上阵,在收集地震后人防系统典型人物和事迹的同时,追踪报道受灾情况。”

刚布置完毕,姜市长已经来到他身边:“你马上和我到灾区。”

欧阳文宇紧随姜市长,直奔城郊天鹰军用机场,和市府应急办负责人商议了救灾物资运送等问题后,登上直升机前往地震中心。

在嘈杂的轰鸣声中,欧阳文宇通过和随军记者交流得知,陆航团已连续数次尝试开进灾区,均因天气原因而返回。强地震把震中和外界阻隔成了两个世界,中央、省领导万分焦灼。

这次,作训部门再次安排了三架飞机飞震中。长机机长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团长亲自担纲,水、火腿肠、饼干、药品、帐篷等也装上了飞机。

峡谷里漂浮着团状浓雾,能见度很低。沿途目之所及,全是民房垮塌、山体滑坡的景象。机舱内人们沉默着。机长和副机长绷紧了弦。一个全神贯注看近处,一个聚精会神观远方,手握操纵杆小心穿行。

一座河水环绕的小城出现了,一脸娃娃相的小汤惊喜地叫道:“那是武平!武平!”螺旋桨发出的“轰隆”声,把下面的土地惊醒。稀疏搭建的简易帐篷下,人们陆续跑了出来。男女老少仰望着灰蒙的天,喊着吼着跳着。

不断有红绸布舞起来,数不清的人们脱下衣服朝天空挥动。地面的人们,泪花在眼中闪烁。

没有合适的着陆点,直升机盘旋了好几圈。舷窗下,人们纷纷散开,又随直升机不断汇集,追随奔跑。当长机最终选择了一座山头的空地降下时,这里仿佛已经被地震隔绝了一个世纪。

拉开舱门,当他们从飞机上跳下来,踏上这死神游走的废墟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瞬间,姜市长、欧阳文宇和随行指战员们震惊了:一大群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跑了过来,面朝直升机齐刷刷跪下。很多人缠着绷带,不少人衣不蔽体,伤痕累累。

老人们眼含热泪含混不清呢喃道:“政府来了,解放军来了,神鹰来了,我们有救了。”

泪水,从姜市长、欧阳文宇和铁骨军人的眼中涌出……

武平县这颗旅游环线上誉满天下的明珠在地震中遭受重创,全县百分之八十以上房屋受损,数万居民与游客被转移至安全区域。该县北坝镇遭严重摧毁,数千人死亡,上千人被埋。来自全国各地的解放军、武警、消防指战员正绵延不绝地驰援这里。

欧阳文宇随市长到达灾区时,有组织的抢救已经开始。直面惨烈的灾情,泪流满面的姜市长一番话掷地有声:“时间就是生命,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抢出每一名生者!”

强地震时,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武平县北坝小学剧烈摇晃,文具盒、书本从书桌上弹了下来。孩子们惊恐地往楼下跑时,地面摇晃愈加剧烈,教学楼全部倒塌,近千余名师生无一幸免,全被压在废墟下。

北坝镇的房子成片倒塌,两条交叉街道变成废墟,一个常住人口近万的小镇,瞬间被夷为平地,无数赶场农民被掩埋。与此同时,武平县平通、水观等乡镇一些村庄被滑落的山体整体掩埋。

那些如娇艳的花朵、挺拔的小树的生命,几小时前还在操场敏捷奔走,于教室认真学习,一瞬间沉重的水泥砖石覆盖了他们稚嫩的身躯,遮蔽了他们向往美好未来的明亮双眼,永远遮住了他们眼前的光明。

直面惨烈的灾情,刚强的欧阳文宇也禁不住泪如泉涌。在姜市长亲自指挥下,他嚎啕大哭着和武警、医生、志愿者们一道奋力抢救。

整整几个小时,他既协助指挥也亲自参与救援,和互不相识的战士、志愿者以及幸存的机关干部,一次次把受伤群众从废墟里刨出、把遇难者送走,直到累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

傍晚,欧阳文宇坐在一块石头上就着矿泉水啃面包时,心想:“或许,这惊心动魄的强地震,是共和国成立以来最大的灾难!”

手拿面包、矿泉水的姜市长来到他身后说:“欧阳,咱俩附近转转。”

来到被巨石吞噬的南川中学废墟前,望着淹没于乱石中仅存的半截篮球架,姜市长眼含泪水沉痛地说:“那些祖国未来的栋梁、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默默逝去了,留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父老乡亲们无穷的悲哀!”

欧阳文宇喃喃自语轻声说:“所有人都在为这些鲜活生命的逝去哭泣!都不愿相信这是不变的事实。哭肿了双眼的亲人,期盼这只是一场噩梦!孩子们只是因为太累,不小心睡着了。稍后,他们就会醒来,灵动行走于青山绿水,朗读于课堂,活跃在运动场所……”

“可是,那些遇难的同胞再也不会醒来,来之不易的生命,已经被地震中止了!当人们沉浸于巨大悲痛时,他们已行走在前往天堂的路上。”姜市长有些哽咽。

低头默然片刻,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姜市长对欧阳文宇说:“当前首要的任务是抗震救灾,人防系统先进的通信设备,应急队伍、物资,必须在强有力的领导下发挥重要作用。前届人防班子不团结,有人自恃资历处处和主持工作的罗哲夫作对,老罗想到已快退休加上心脏不好,从大局出发数次主动提出退居二线。我和市委柳书记多次商量后,才决定派你回人防办担任党组书记、主任,没想到你刚从北京回来就遇到地震。相信,你能通过这场严峻的考验,在抗震救灾中充分发挥人防的重要作用。”

“我既服从组织安排到人防就职,就会在那里站好最后一班岗。”说出这句话时,欧阳文宇想起半年多前,市委常务副书记让他准备接任发改委主任、党组书记的谈话,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谁说到了人防就是最后一班岗?危难之时需良将!你是从人防办走出来的优秀领导干部,组织上让你回到那里,必然有深远的考虑,关键时刻需要你带领人防队伍迅速行动起来。”夕阳映照在姜市长严峻的脸上,使得他的表情极为生动。

沉默片刻,望着被巨石淹没的学校,姜市长沉重地说:“或许,所有人都会认为,人防办不如发改委,甚至不如建设局重要,发改委主任、建设局局长都比人防办主任更有前途,但我相信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等同于一般人,在人防这个被视为边缘部门的岗位干出一番成就。”

欧阳文宇欲言又止。

“在你去之前,班子已经调整,基本没有大的分歧。作风过硬的何明书是团职转业,孟俊华有多年部队领导工作经验,到地方后已完成转型,和你合作没问题。”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虚心学习,认真工作,力争不辜负组织信任。”

“要多向老罗请教,他既是你的老领导,部队转业后又一直在人防,不仅熟悉情况且有良好的综合素质,属不可多得的优秀领导干部,只是因身体不好,几次提出退居二线。”

“老罗大哥以前身体相当壮,现在或许年纪大了吧。”欧阳文宇轻声插话。

“人防系统的复杂混乱,干部职工长期养成的麻痹,缺乏岗位和社会责任感等现状,或将出乎所有人想象,你得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握别时,姜市长语重心长地说:“非常时期,市委交给了你一个非常命题,相信你有能力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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