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天才止住眼泪,对身边的人说:“这就是小芽,看,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
我转过头来看着跟他一同回来的人,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白净,高挑,漂亮。
她蹲下来,伸出手轻轻地将我的脸上的头发往耳后拨了拨,而我的头发已经乱得理不顺了。她又将我的衣服往下拉了拉,衣服上原本三个扣子,已经只有一个了,上面糊满了泥巴和其他的脏痕。这时她也已经是满脸的泪水。
父亲原本这是要向爷爷家走去的,可是他擦了擦眼角,一把抱起我,向已经尘封了好几年的我们自己的家走去。他们两个人好好的将屋子打扫整理了一下,从皮箱里取出来好多漂亮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小书包。父亲说那都是新妈妈给我买的,让我叫她妈妈。
我看着她,一时不敢开口,乡里的孩子向来胆怯害羞。她微笑着抱着从头到脚已经焕然一新的我,说:“你管妈妈叫娘是吗?我是你后来的妈妈,叫后娘不好听,就叫小娘好吗?”
我点点头,很喜欢地说好。不仅爸爸回来了,妈妈也有了。一下子就从一个野丫头变成了幸福的小公主,跑出去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分贝。
第二天,我就背着新书包跟着父亲去了村里的小学,插在两个小堂兄的班里。终于进了心中向往很久学校的那种兴奋状态,持续了很久很久。
父亲还是经常出门做生意,小娘却一直留在家里照看着我。不过父亲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久久不归,而是出去一两个星期,或者二十几天,便回来住上几天。他的生意似乎做得很顺,因为我们家不断地添置着新东西。彩电、VCD和电话,以及他身上的手机。一些以前不和我玩的小孩子也经常凑到我身边来,看着父亲给我买的许许多多的新鲜玩意儿。
六年级的时候,父亲问我愿不愿意去城里上中学。他带着我和小娘去他说的城里玩过,所以我非常憧憬城里的读书生活。
只是谁能预料到后来的事情呢?在那个驾照还管理不严的时候,有钱的人买车学几天就开了起来,道路又是坑坑洼洼的难行。而父亲那样频繁的往来于城乡之间,遇到过很多次大大小小的车祸。就在我六年级毕业的那年,他在一次严重的车祸中,没有再醒过来。
小的时候,父亲不在,但心中始终有份等待和期盼。这次父亲去了,却是阴阳相隔,永远不会再度归来。我跪在父亲身边哭得天昏地暗。可是小娘,她却从父亲被抬回来的那一刻,便昏迷过去,几天都没有醒过来。
后来,我问小娘:“他们都说你会离开。你会离开我吗?”
十三岁的我,已经快跟她一样高。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她将我照顾得再好,此时父亲去世,她孤身远来的一个女人,也不会再为我留下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