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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谁都不是谁的救赎(2)

我们保持着两三周见一次的频率,见面也无非是吃吃饭,逛逛街,聊聊天。陈诚保持的这段爱情的距离,使我在某种程度上对他更放心也更痴迷。直到三个月后,某次逛街过马路的时候,陈诚牵起我的手,自此就一路没有放开。我当时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的感觉,手心直冒汗。他或许是知道的,但又假装不知道。直到一个路口转弯,那里有个小花园。陈诚站在我面前,拉起我的手珍重地对我说:“作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很好的!”我当时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眼泪刷拉拉就流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我一边流眼泪,一边点头。我想,那种幸福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哪怕淡忘了这个人,也不会淡忘了那时那刻他给我的感觉,那么紧密被包围着的幸福啊!

那时候的我真真正正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傻丫头,当爱情在我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撞上门来,我的心理起了很大的变化。和陈诚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一下子从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其实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这场恋爱究竟谈了什么,好像完全沉浸在自己那种“我恋爱了”的喜悦气氛里。就好像你找到了你人生第一份工作,而且还满意无比,你怀着无限憧憬和好奇,用最积极的心态去想象你那前程似锦的未来,并在当下拼了命般的努力发奋。那段日子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有劲儿的。

我们交往后第八个月,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就把我的初夜给了这个男人。我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我们靠在沙发上,不知什么原因,令陈诚想到了他已逝的女友。关于她的前任女友,我从来没有主动多问,深怕触到他的伤处。每次他回忆起她,我总是默默聆听着,但他似乎并不说得太多,大部分的时候只是悲伤,很悲伤的表情。那天我将他的头揽在自己怀中,手中抱着这个为过去而沉痛不已的男人。内心里升起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让我觉得自己要永远守护着这个受了伤的男人。

那天我们发生了关系,我真正的成了他的女人。那一夜微痛的呻吟,和那种几乎刺穿我肉体的每一个敏锐细胞的激流般的感觉,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我后来一直觉得,初夜对一个女人来说,无论是多么不羁不在乎的人,在她的内心都会永远留存着这种感觉,它关乎着对未来一切的预感。在那一夜,女人,才真正成为了女人,只是,自己的女人。

雯沛在回忆的时候,双眼微微地闭上了,似乎在极力将内心一种情感抵挡回去。那是痛苦的吗?也许最残忍的是,在当时当刻,她曾以为这是幸福的,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残忍的将她以为的幸福彻底颠覆。爱情有时候是最大的谎言,也是最不置可否的诱饵。每个人都是这样怀着美好去爱,去相信,却在不经意间,被刺破整个胸膛般的碎裂。

那之后,我有种“成为他的女人”的感觉,我在内心里一直向往着,我终会嫁给这个男人,并牵着他的手度过余生。我们约会的频率变多,然而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用心和拘谨得腼腆了。我们在公共场合浑然不觉地接吻,在KTV里往我地做爱。陈诚给我的热情有时候是那么的激流一样,总是在我眼花缭乱的时候,又刺破胸膛的湍急着。在一段日子里,我和他在一起,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变得更活泼更大胆,在他面前也更热情。

后来我理所当然的想到应该和他同居,我们都是北京的异乡人,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城市里拥有一个爱人和一个家,应该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期盼。可是那天,当我跟陈诚提出同居的请求时,他却断然拒绝了。刚开始我有些吃惊,因为他拒绝得那么没有犹豫,甚至好像是一种下意识本能的反应。在我错愕的时候,陈诚上前抱住我,吻了我的额头,温柔地说:“你看,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工作那么忙,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不希望你一个人在家里空荡荡地等我,你应该还多享受一下我们的热恋时期再进入这些琐碎的生活状态。”很显然,我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女生,而他的借口听起来也蛮像那么回事儿。我没有多作辩解,也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做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这是我想给他的全部。于是,我答应了。

之后我们又在热恋期里度过了两个月,也就是整整半年的时间。有一天,陈诚消失了。我打他的手机,关机。我去他家找他,门紧锁着,邻居说他很久没有回来了。最初的一个礼拜,我发了疯似的找他。我隐约记得他告诉过我的他工作的地方,于是,我去了他工作的大楼找他。我说我要见你们的行政总监陈诚先生。结果被前台疑惑地拒绝:“对不起,我们没有什么行政总监,更没有陈诚这个人在我们公司。”我被门卫赶了出来,门卫说:“陈诚?他不是我们这儿的保安吗?两个礼拜之前辞职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在这也就工作了三个月而已。”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电击了一般错愕地站在那幢办公大楼前,阳光在我的头顶,不那么烈,却让我觉得晕眩。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寝室,怎么让自己镇定地一遍又一遍拨着他的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在第无数遍的这个声音之后,我又兴冲冲跑到楼下买了手机充值卡,往他的手机里充钱。我以为这样就能找到他了。结果那个声音变成了“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瘫坐在那里,浑身僵硬。

第15天之后,陈诚的手机终于被我打通了,我想在他开机的刹那,一定被我无数的短信涌得手机狂震。15天来,我做得最多最绝望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往那个关机的手机里打电话、发短信。我想我必须找到他!

电波那头传来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想起我来似的,缓缓说:“亲爱的,我家出了点事情,我回家了。”我的疑问和质疑刚要劈头盖脸涌出,就被他这句话都捅了回去。女人该死的同情心又在我身体里作怪,我发誓此刻,我还是死心塌地地相信着他,心疼着他,天真的以为我还是他的女人。我的声音变得关切而焦急,他说:“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不能跟外界有接触,事情很复杂,我现在没有办法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相信我好吗宝贝?我现在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支持我!”我拿着话筒,眼泪一边流,一边不住地点头。我能做什么?除了帮助他,我没有别的意志。

陈诚说他稍后会让他表妹在qq上和我联系,最近他都无法和外界联系,他父亲出了点事,可能要被法庭审判,现在家里乱作一团,他说为了我他一定会坚强挺过去的。

多么可笑的天真啊!女人总是能被一种伟大的使命迷惑双眼,哪怕是狰狞的眼神,都能被她们解读出强迫背后的痛楚而心生怜悯,何况是一个你曾那么深爱过的男人。

雯沛不住地自嘲,眼神里暗淡地闪着些许痛苦,也许在这时候,她是有恨的,只是这恨只能都怪罪在自己的天真不涉世。多年之前,当女孩还是个女孩。王子骑白马的故事是不会披戴多余的世俗的。每个女人也许都曾相信自己会有个公主的故事吧!雯沛的天真也不失为一种勇气。有能力去笃信的人,必定也要有不后悔的勇气。

不久后我真的在qq上遇到了陈诚口中的那个表妹。她上来先是感谢了一通,说有我支持他真的很感激之类的。我说不客气,其实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别扭的,当你从另一个女人口中听到她感激你对你男友的爱,那种感觉很奇怪。尽管我极力说服自己相信,她只是他的表妹。可是,天晓得,我的相信能维持多久。

那个表妹开始跟我诉说他的处境的困难,并且希望我能借钱替他渡过难关。我毫不犹豫地从我本就不富裕的奖学金积蓄里抽出了三千块钱寄给他,尽管不多,但那真的是我的全部。我知道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多么努力的做家教打工,省吃俭用。但这些我都没有多想,我只希望能帮助我心爱的男人度过难关。

钱寄出去之后,陈诚再一次的杳无音信,包括那个所谓的表妹。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些等待、焦虑、疯狂的日子的。直到三个月后,警察的电话找到我,我目瞪口呆地坐在警察局,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原来陈诚是个多年的瘾君子加毒贩,所有关于他的前女友的死亡,他的工作,他的家庭背景,全部都是他的谎言。他用同样的招数多年来从不同的女人身上骗取感情和金钱,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用于自己的逍遥。欺骗是他唯一的职业。

只是,我是他骗取金钱最少的一个女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不肯见我,待在监狱里的他,却对警察说,希望把自己剩余的仅有的一千块钱还给我。虽然不够弥补什么,但至少是他唯一能做的。在我的执意坚持下,好心的警察还是同意让我见他一面。

我知道这结局比我想象得更残忍,但此吃雯沛的眼里却并没有流出悔恨的眼泪,她说她并不恨,这么多年的恨早就已经淡去,只是这记忆的伤疤一直无法愈合。

一直到最后,陈诚始终没有见我,他托付警察告诉我的真相是。本来,他像骗其他女生一样想要从我身上赚取一笔。结果,他没有想到我是如此纯然的单纯和善良,对他说得每一句话都笃信不疑,而且执着得义无反顾。这渐渐让他本已丧失良知的内心起了一点儿微微的愧疚。在他身处最糟糕的处境时,他唯一能抵制自己的就是远离我,让我离开这个糟糕透顶的伪君子。但是那时他真的很需要钱,所以,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还是从我身上骗走了三千块钱。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但是,有时候人根本没有战胜自己的意志。

我是几乎麻木的状态走出了警察局。我想,这之后,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就这样在我的生命力结束了。我将永远永远不会见到这个男人,而连同他骗去的我的感情,也将在这一刻,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消失掉。

很多年后,有人对我说:“雯沛,人不是靠天真活下去的,所以在学会善待自己爱自己之前,不要轻易的将自己的心交付出去。再善良,最终谁都不会成为谁的救赎。”

之后我顺利地被保研,继续在这座城市以读书人的身份生活了三年,毕业后又顺利地留在了大学里教书。我想我的人生大部分时候是顺利的,生活过得波澜不惊,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渐丰,也不再如往日般单纯。口袋里多了些钱,就想着给自己制备更好的生活,每年会出去旅游一次。这些年不乏追求我的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变得小心谨慎,心真的不再那么轻易说给谁就给谁了。

最近几年,身边的好友一个个成家的成家,有的已经是几岁大的孩子的妈妈了。朋友每次看到我都笑称我是“单身女王”。我也蛮自嘲地说,单身其实也蛮不错的,至少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再不用担心有什么刻骨的东西能一下子刺穿心脏一般让你疼痛难忍。人到了一定年纪,真的越来越不能痛了。

采访雯沛,听雯沛说自己的故事,并不是一件如我期待的那般轻松的事情。事实上,在我采访的大多数人中,那些表面上活得圆润而美好的人,谁的内心都有过一段痛彻心扉的故事。只是故事终会有结束的时候,而生活从没有停止。善待自己,每一个人,不管曾经或者正在经受着怎样的痛苦,始终都应该相信,再难过都有会结束的时候,善待自己,才是生活永远的主题。

如今的雯沛,并不是真正的“单身女王”,因为在时间的洗礼中,赋予了她坚强隐忍的性子。这样的女子,是可以一直美好的生活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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