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听雨南窗》
林家英
今秋多雨,一个秋阳温丽的午后,毕业于兰大中文系的宗孝祖校友,携其诗词稿《听雨南窗》送我。闲中一读,感其听雨潇潇,路也迢迢,聊赋小诗四句以赠之。诗曰:
柳绿菊黄红叶霜,
朝吟暮咏梦中香。
无穷兴味诗书得,
窗外高山流水长。
2007年10月于兰州大学
林家英,女,1935年出生,福建惠安人。1956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同年赴兰州大学执教,教授,硕士生导师。曾任政协甘肃省委员会第六、七、八届委员、常委,兼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副主任。现为唐代文学学会会长、甘肃省文史馆馆员。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主要学术成果有:《中国古典诗歌选注》(1~4卷,合作)《甘肃古代作家》(副主编)《诗海拾贝》《诗海拾贝续集》《中华第一女性》(主编)《诗词鉴赏举要》《唐诗精华》《诗词散论》等。诗词创作有《雪泥鸿迹小集》《雪泥鸿迹续集》。
我以我手写我心
——宗孝祖书法艺术、格律诗词评介
中国人民大学古典文学硕士
《中国绿色时报》副刊部主任
高级编辑 曹志娟
兰州宗孝祖,别署听雨南窗主人。现供职于兰州市财政局人事处,曾在市政府和林业部门工作各达六个年头。工作之余,工诗善文,尤在书法艺术上潜心精研,心无旁骛,近年来在大型书法赛事中频频获奖,成绩斐然,令人瞩目。近日因公事来京,笔者有幸采访了他。当问及他习书有无捷径时,他笑曰:“走最艰难的路。”
笑谈背后是他深深的体悟,亦是他多年来致力于书道的真实写照。他自少年习书,多年来虽有间断却未曾搁笔,近几年更是每日早起晚睡临池不辍。他的体会是:书法艺术的成功,一要靠扎实的笔墨技法;二要靠长期的读书阅世;三要靠独自的悟性禀赋。三者中,笔墨技法可经过艰苦的训练而得,而禀赋悟性除了天赋所赐外,更来自于读书阅世的陶冶和练达。所以,笔墨训练和读书养性二者最为重要,然后通过体察参悟、厚积薄发,从而达到自己所追求的高度。
宗孝祖少年习书,有幸得遇毕业于南京大学国文系的朱朝斌老先生启蒙,得以对古典诗词和唐楷汉隶产生亲近和喜爱,从此奠定了他一生的追求。后又有缘受兰州大学汉语言文学教授、李白研究专家林家英女士和中国书协副主席、北京新闻学院博士生导师林岫教授等名家的指导,格律诗词得以精进,其书法艺术水平更在传统书卷气的浸染中不断提高。
孝祖眼光很高,对自己要求甚严,坚持尊重传统,取法高古,力求在书法的线条、结构、笔墨、用意、布局中求真求善求美。其书法初由唐楷人手,上溯秦篆汉隶,在广泛研习临摹古人法帖中,用心吸收营养,化为自己的线条、笔意、神采。他为自己定的目标是:学一家为骨骼,化百家人血肉,成自家之风神。他擅长行书、隶书。行书取法“二王”,融合米芾、董其昌笔意,意韵恬淡从容,线条刚柔相济;隶书得益于曹全、张迁、礼器诸碑,隽永厚重,刚健清新中隐隐透出稚拙之味。
在临摹古人法帖中,他极力反对那些不假思索,照抄古人法帖的行为。他认为临帖不是抄帖,临古人法帖为的是吸取营养从而化为自己的东西,在形似之外更求神似,于是他有习书“三阶段”之说:即学习临摹阶段、体会感悟阶段、通变创新阶段。因此他临摹古帖,总是先阅读,体悟,研究,从起笔、运笔、收笔、线条、结构等呼应关系中寻求书法线条的变化节奏、用笔点墨的浓淡枯润,感受书家的心态性情,体悟当时的文化意韵。他认为任何一种书体出现的成因都有其社会的、哲学的、美学的背景。在多年的书法艺术实践中,他认为从古人那里吸收得越多,体会感悟得越深,形成自己风格的可能性就越大,是为通变。
但是,能否真正通变成为自己的艺术风格,还得益于书者的经历、学养、胸怀和性情等综合因素,因此在艰苦的笔墨训练之外还有一个读书养性的问题。
他出生农村,质朴的性格中隐藏着一种艰难生活造就的坚强和执著,多年来的职场历练又给予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他性情淡泊,身在红尘行走,却为自己营造了一方平静的心灵天空,让艺术之翼自由飞翔。读书、写作、研习书法,占据了他全部业余时间。阅历和学养的积淀,这些难得的字外功夫是他书法艺术日臻精到的法宝。
古人评价书法有五气之说:书卷气、庙堂气、江湖气、学究气、工匠气。宗孝祖的书法作品有浓厚的书卷气,这都是和他的艺术追求和人生追求相契合的。他将自己的书法艺术追求定位于“唯美的古典主义”。在创作时,他随性率意,寻找“人书两忘,书道合一”和“心绪平和,万尘不染”的状态,把自己的人生理念、审美情趣融入笔墨,化为点画,在线条的空间造型中书写内心丘壑。
宗孝祖的书法作品以行书为主,兼及隶书和草书。其作品在稳健之中有一种超拔脱俗的意象,平和之中又蕴藉着无限的生命律动,久久观之,那些字仿佛一个个小生命似的呼之欲出、跃跃而动。古人云:“书,心画也。”林语堂先生认为:“在书法上,也许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能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宗孝祖的书法作品也是其心态性灵的外化,他曾写诗《自题南湖书屋》日:“数座青山映砚田,一泓碧水一泓天。临窗日日独挥笔,万里行云到眼前。”诗的意象恢宏超拔而心态平和如水。他认为书法艺术的线条是个人的真情外露,不能有丝毫的矫饰。平淡天成,真纯自然,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这是他的艺术追求也是他的人生追求。
书法之外,宗孝祖在格律诗词的创作上造诣颇深。他的格律诗词题材涉及广泛,大体分为登临、题咏、咏物、感怀、即事、禅思等。其格律诗词遵循“平水韵”,同时依据《中华新韵》尝试新韵律诗的探索,其诗炼句工整,讲究格律,章法谨严,造意清空。
密林幽径、空谷野花、明月清空、荒野钟声等都是宗孝祖禅诗的表现对象,在诗里除了表达他的一种禅机禅趣外,其禅诗最为动人的是在平常的物象和平淡的语言里隐含着天地、自然、万物的博大与空灵,生命的律动与繁复以及作者超脱凡俗的幽思和情怀。如《兰州法雨寺》:“古刹白云中,幽林小径通。香飘凝皎月,蝉噪伴秋钟。翠树披藤草,祥光入梵宫。频来禅静处,相与沐清风。”《河边夜坐》:“大河穿紫塞,夹岸树森森。入夜看虹霓,隔船闻古琴。微风参我意,皓月照人心。静看滔滔浪,不知几许深?”有人评价他的禅诗“意象绚丽,清境超脱”,此语不虚。
如果说禅诗是作者面对自然表达了一种超脱物我与自然万物归一的人生情怀,而题咏系列则是宗孝祖在古典胜迹中表达自己对古代先贤的追慕和景仰。比如,他盛赞王羲之“声名超汉魏,韵调绝寰尘。”(《二咏王羲之》);他称扬颜真卿是“人清书自美,风韵绝千春。”(《读颜真卿(争座位帖)》);题咏李清照故居是“诗魂一去归何处?碧水犹思照影来”;咏米芾是“胸装三峡水,笔写六朝秋”;游历成都杜甫草堂之后,生发出对杜甫“空将忧国志,化作泪千行”的感慨,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中国古代的登临诗,多是诗人登山临水游览古迹时有感而发。宗孝祖登临系列继承了传统,在对自然景物的描绘中表达对自然山川的赞美,他游览名胜古迹,触景生情生发无限思古之幽情。这类诗情景交融,在对景物的描写中寄托着作者的文化情怀和悠远缈思。尤其令人注目的是,他创作的一系列诗词:《水龙吟》《新雁过妆楼》《南楼令》《木兰花慢》《斗婵娟》《夜飞鹊》《忆旧游》《鹊桥仙》《清平乐》《忆王孙》《鹧鸪天》《南乡子》《过秦楼》《浪淘沙》《浣溪沙》《阮郎归》《横塘路》《破阵子》《高阳台》《如梦令》《木兰花》《踏莎行》《华清引》等等,都在描绘自然、浏览山水景色的大背景之下,集中突出他独有的生态美学意识,热情讴歌兰州市民几十年描青播绿、改善生态所取得的骄人成就,用古典文学形式描绘出兰州山环水抱、大河中流的气势,以及几代人美化家园的壮丽情怀。“九州台上夏云飞,紫岚悠悠映彩晖。伫望群峰隐翠微。度芳菲,啼鸟多情也忘机!”(《忆王孙·晨上北山主峰得句》)以中国画的手法铺染出兰州北山人工林的动人画面以及人与自然和谐的华美乐章;他在《破阵子·晨登南山将军岭》中写道:“梦里频登峭岭,眼前又沐朝阳。晓雾漫漫蒸远树,群峰隐隐叠云嶂。喜看处处芳。//犹记当年意气,难忘日夜奔忙。引水治山人奋力,栽杨种柳鸟啼香。万山披绿装。”抒写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几代兰州市民为改善生态环境,掀起全民义务植树运动,取黄河之水灌溉造林的历史事实和造林成果,以及对他自己投身林业建设栉风沐雨的追忆和感触。尤其如《瑶台聚八仙·兰州碑林草圣阁看雨》写道:“夏雨凝潮。登阁望、城外紫塞遥遥。大河低啸,芦岸尚见停桡。亘古高原飞浊浪,排空一泻去迢迢。湿云飘,翠峰隐隐,山雾滔滔。//雨中风姿更好。看古城焕彩,白厦红桥。地理人文,西北独称天高。驼铃声已远去,建新业、腾飞逐九霄。呼同道,更奋身开拓,长挟风涛!”对自然的点滴描绘和诗人呼唤生态和谐的意识竟是如此传神。一些北方常见的林木植物如沙枣花、雪松、五叶地锦、玫瑰、锦鸡儿、牡丹、常春藤、春柳、芨芨草、八仙花、君子兰、银杏、牵牛花等等,在他的笔下都赋予了个性化的人文情怀和美学意识……有评论认为他的诗“骨气洞达,风格雄健”,有的认为在他的诗中洋溢着“沉郁的热情”,有的评论他的诗词“唯美、大气、超然”,因此在诗词和书画界引起了广泛赞誉。
宗孝祖的咏物诗题材多样,往往以小见大,风格也比较清新自然。比如,有的诗虽是对自然物的点滴描绘却颇为传神,如《池塘小景》:“何来双雀儿,啄破水中天。倏尔飞无影,绿波自涟涟。”(作于12岁)有的借物抒怀,咏物明志,比如他咏雪松,通过对雪松巍然气势的描绘,抒发“不争观赏客,自是栋梁材”的胸怀和志向;有的以物拟人,移情于物,如“不向荒山着此身,韵娇姿媚傲凡尘。借得春风开紫蕊,清香远送满乾坤”(《阳关体咏紫斑牡丹》)等;题咏兰、竹、梅、菊四君子中体现了他的高尚品格和人文情怀:“常得画工相慕,却被众芳争妒。傲雪势凌云,更见岁寒风骨。幽竹,幽竹,高节气雄千古!”(《如梦令·咏四君子之竹》)等等。他写的原创系列词作《读中国四大名著》《咏中国民间四大传说》《咏中国古典四大美人》和《咏四君子》,达到了主客物象的高度结合和皈依自然的幽怀与境界,深得界内好评。
此外,宗孝祖的即事系列和感怀系列也皆有情趣可言,前者是即事生发感慨,常常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件联系起来,后者多为直接抒发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自我意识比较丰富,比如建设新农村,台湾政党领导人访大陆,巴金老人去世,朝韩铁路通车,中央电视台“心连心艺术团”赴甘肃会宁演出,世界杯足球赛以及春节、国庆节、中秋节、植树节等等。
或许有人认为格律诗词要求有严格的法度,所以不能淋漓尽致地表达情感。宗孝祖却认为,没有约束就没有高度,在严格的法度外寻求一种艺术的高度与自由。格律诗词的内在节奏很强,表达人的感情也颇具韵律感,这本身就是一种美。而格律诗在寥寥数语之间将古今之事、天地情怀表达得蕴藉隽永,这是其他文体所无法替代的。
无论是书法作品还是格律诗词创作,宗孝祖都从古典文化中汲取营养。他有比较深厚的国学根基,在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浸染经年,又广泛涉猎文学、历史、文字学、书法理论等学科,得以汲取不同艺术的滋养。他有贯通古今之学识,又有悲天悯人之情怀,因此借事寄慨,触物生情,凝成诗文,发为笔端,“我以我手写我心”,他是通过诗书寄寓他对人生的独特感受,表达他的文化情怀和人生追求的。
更为难得的是,宗孝祖将书法艺术与格律诗词结合起来,他的书法作品多写自吟诗,诗中真情得以通过书法作品外化,诗与书在他手下相得益彰,互为衬托,形成了他独树一帜的书法和格律诗词同辉共荣的艺术创作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