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号召群蛇尽量托起小楚的身体，冥冥之中他不想让小楚离开，哪怕有违天道他也不愿自己以后会后悔这一刻的见死不救。然而，在如水之时小楚便大口的吸进了足以令她瞬间窒息的水，几秒钟便是阴阳两隔。这一天，是七月十四，一年一度的鬼节，小楚的六岁生日。
生日即死日，果真是造物弄人。群蛇在水中盘踞，蛇群之上有一个女孩的尸体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12点刚过，天地间阴冷之气弥漫，百鬼下山，游行人间，在冰冷的月光下，水湾边一个红衣黑发的小女孩正一动不动的蹲着，如同一个雕塑，一蹲便是好多年……
晚秋的的风有些萧瑟，好多日子没出太阳了，这天空阴沉沉的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似的。自从隔壁村一个叫小楚的女娃娃死后，听说他们村里便一直不怎么太平。村民们经常半夜三更的听到有女孩子的哭声在村子里的打谷场上回荡。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胆大的出来找了去发现空荡荡的稻场上什么东西也没有。过了段时间又听不到哭声了，于是有人才敢凌晨出去打渔，可是有一回简直把一个外出打渔的人给吓惨了，竟然看见早就死去的小楚就那样蹲在当初溺死的蛇湾边一动不动，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似乎刚从水里头爬上来，一身红衣湿透后在惨淡的月光下像被鲜血染红说不出的诡异。哎哟妈呀，三十好几的汉子当时都尿给吓出来了，回来就说那女娃死的蹊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从那以后，经常便有人在夜间看着小楚在水边出现，一回两回见的人多了才觉得好像是有点对不起这孩子，毕竟孩子小时候村里人也都待她不好，平时没少给过难堪和脸色看，说起来这么小小年纪死了也挺悲惨的。
村里人为了太平请了道士超渡亡魂之后，女娃便出现的次数少了，可是更奇怪的是却经常半夜在人门前哭，今天在这家门前半夜呜呜的哭，明天在那家窗户跟前哭的，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之前大家伙对她的不公还是怎样，反正那声音听着人慎得慌。夜间大家也不敢出门的，生怕一打开门就看见门口蹲一个浑身滴水的红衣女孩。哭就哭去吧，一时村里人还真的拿她没辙，想必过段时间就该走了吧。
说起来隔壁村子也有我们老张家的亲戚，还是个“智……”字辈的老太爷，比我爷爷能高上那么两个辈分。这老太爷到底那一年生的爷爷奶奶也太清楚，只知道刚搬来那会就听说这老太爷因为早年丧妻，膝下也没有子女，一直孤苦伶仃的就靠着远亲近邻帮衬着过活。
虽说生活艰难，但是老人身体倒还十分健朗。虽然现在背有点驼了，但还好没什么大灾大病的，不然早就该去阎王爷那报道了。老太爷具体年龄虽然不清楚但是听大家说的差不多九十了吧，估计也活不到几年了。
这也在五四村呆了好几年了，日子倒还是一直挺太平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家人便都起来了准备吃早饭。炉灶里的火还没燃呢，奶奶想起什么似的拿了几件稍微厚实的衣裳出来喊爷爷过来看看怎样，爷爷一看有新衣服好不开心的说道：“给我做的？”这年头有个新棉衣穿已经算是天大的惊喜了。奶奶笑了笑说：“想得倒美，你身上的还能穿几年呢！”说完顺手把衣服递给爷爷“老头子，咱隔壁村的那个老太爷今年冬天恐怕不好过啊，这秋转眼就完了，你一会吃完饭了把这几件棉衣带上给他送过去。”
“说来也是，老头子今年都九十了，这说不上还能活几个年头呢！”爷爷拍拍自己的手接过来那几件蓝布棉衣，一件淡蓝色的棉花做的裤子还有一件深蓝色的棉袄，加上一件里头穿的护胸棉花背心。从布料上看也就是自己家织布机纺的蓝棉布面子，加上一些旧衣裳改的里子，这三件衣服虽说不上崭新的但最起码摸着还怪厚实。老人家也不讲究什么新不新，天冷了有衣服穿冻不着就可以了。隔壁村的老太爷，爷爷是知道的，每年这时候差不多都会给老人送点御寒的衣物鞋袜过去，表表心意。
“来来来，再拿上几斤鸡蛋，老人家平时也没吃上个啥好的，咱能送点就送点过去，家里边孩子还有吃的。”奶奶从装鸡蛋的陶罐里给拿出来十几个新鲜的鸡蛋，想着给老太爷开开荤，补充点营养。爷爷连忙找来一个袋子给接了一个个小心放好又顺手从米缸里舀了几大碗米和鸡蛋一起装起来准备吃过饭一块给老头送到家里去。
“说起来也怪哦，老人家平时都吃点啥呢？一没有种田二没有个菜地，也无儿无女，竟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你说那闹饥荒的时候，大家也都没吃的，死了那么些人怎么他也挺过来了，真是怪事啊……”爷爷挠挠头，突然想起来便有些疑惑。自己那会都差点饿死了，硬是靠野菜根、树皮和糠麸苦苦坚持过来的，就差没去挖观音土了，这老太爷还熬过来了，真是大难不死呀！
“哎呀，你怎么能想到这来呢，难不成他家里还住了一个神仙没事给他变点吃的出来么？真是，远亲近邻帮衬着加上年轻时候肯定种地存的有粮食么，再说了她也就是这十几年没种地了，之前怎么过活的谁知道呢？咱也是从别村搬过来的，你先管好自己有吃的就行了，整天管的宽……”奶奶嗔怪道，还瞪了爷爷几眼。边说着边把东西都放到大桌子上，去厨房生火做饭去了，爷爷便开始去院子里喂鸡。
早晨的太阳红艳艳的却没有一丝温度，懒洋洋的站在山头上，好像稍微不注意就能掉下山谷去似的。炊烟在村里的各家各户的房顶上升起，衬着满山的金黄色落叶美不甚收，好一副山水田园美景图！
爷爷吃罢饭后便拿了东西去隔壁村给老太爷送过去，早晨的风已经带了点寒气了，吹到人脸上凉凉的。这转眼间就马上要立冬了，天气说冷就冷，想着老人也没什么厚实的衣裳，奶奶便打早嘱咐爷爷给他送几件棉衣裤过去。奶奶一直是个热心肠的，想当初自家也是从别处搬来的，刚来村里之时也得了同族的许多帮衬，听说到老太爷一个人孤苦无依便也生了些怜悯之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能帮就帮吧。
因为是邻村也就隔了一个山头，一条河的距离，步行也就是个二十来分钟，不算太远。老太爷家的房子因为是很早之前修的已经有些倾颓之势了，一根房梁的边缘已经突破了泥墙漏了出来，墙面主体上也有着几条很大得裂缝，白石灰刷的墙面经过风霜雨雪的打磨已经剥落的不成样子。木格花窗此时已经没了丝毫的造型美感，有些横栏都腐朽成了深黑色，窗户里面用来挡风的塑料布也破破烂烂，在风中飘摇，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门上生了青锈的铜质门环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故事，可惜时光匆匆，老了一切！这一眼看上去都知道房子都快撑不住几年了，何况是房子里面住的人呢？
大门口是一片四十平米左右的空地，凹凸不平的地面明显很久都没有经过修整清理了，疯长的杂草此时都已经枯萎凋零，一丛丛枯黄的的好似奄奄一息的病人，看着就让人提不起精神来，空地上似乎连个人的脚印都不曾留下。没有四处觅食踱步而行的鸡鸭，没有劳作回家的过路村民，在这个山头，只有老太爷一家住着，隔壁的几栋房子早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自主人搬走后好多年便没有人回来看过。孤独无依，老太爷的生活想必十分不好过啊！
“哎，这没有儿女亲人，老人家咋过哟！”爷爷望着门上色彩早已经剥落斑白的门神画像感叹道，希望自己以后老了不会这样子，太凄凉了……
“咚咚咚……”爷爷走上石头垒成的台阶敲响了老太爷的大门，这早饭的点都过了，怎么这会还不见开门呢？几声之后屋内传来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回应道“谁呀？”哒哒哒的脚步慢慢向门口靠近，接着就是门栓抽动的声响，两秒之后门开了，露出一张皱纹满布却精神矍铄的脸。
“哟，你看，我来您家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衣裳吃的，这是还没起来还是？”爷爷笑着说道。说罢，把手里的袋子拿到老太爷跟前，准备递给他看。
“哎呀，你有心了，这么老远的还专门过来给我这个老不死的送东西，上回带来的米和红薯都还没吃完呢！”老太爷面露喜色，这爷爷隔三差五的送吃食衣裳简直都跟自个儿子一样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啊。
“哎呀，一点点东西么，自家的够吃了就行，现在年岁比以前好过多了，地里的粮食庄稼也能管一家人吃饱了，你老人家这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也没个什么收成，我们拿来一点点给您解解难，这就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哪有您老说的这么严重啊……”爷爷握着老太爷的手说道，老人的手有些冰凉，看来衣物并不十分保暖。
“哟哟，你们大家都是热心肠的是不忍心看我这个老头子受苦，一年四季都来送各种东西，我就一个人其实过的已经很不错了，你以后还是多留点供家里人生活，这四个孩子养大也不容易，别把东西都拿到我这儿，让孙儿们饿着冻着我会心疼的。来来来，进屋喝口热茶，刚烧好的。”老太爷慈眉善目，有些不好意思的边说便招呼爷爷进屋。
外面的风这会有些大了起来，吹得门前的树叶左摇右晃的，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爷爷感觉眼前有个白影子突然一晃而过，从门内窜了出来，飘到了门前的树上便不见了，前后也就是个一秒钟的时间，那身影模糊不清，依约能辨认出来应该是个白衣女子，虽说只是一晃而过，爷爷也奇怪为什么自己就能肯定那是一个女子的身影。不过这到底是妖是鬼，便有些说不清楚了，因为从年轻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能看见那些腌臜物，爷爷早已经变得很从容淡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