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歌在前面闷着头跑，暮夜就在后面好整以暇地跟着。
脚步声在身后吊着，不近也不远。由于暮夜的行动没有脚步声，白鹭歌几乎是三步一回头，看到人在了才安心一点。
而且从刚刚开始，白鹭歌询问了几次暮夜都没说话。只是带着淡淡的，鼓励的微笑看着她，似乎想确认一下白鹭歌的表现。
楼梯的层数越来越多，仿佛没有尽头。逼仄昏暗的通道渐渐令白鹭歌丧失了实感。规律而快速的奔跑中，白鹭歌小腿开始变得酸软，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的脚步声还有永不见天日的前路，都使白鹭歌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心跳是紧张又慌张的，体力也从一开始的充盈转成了现在的东倒西歪。然而脚步声还是远远地跟着。仿佛是一只潜伏的猫，抱着玩乐的心态在抓老鼠……
即使求助地看过去，暮夜也不说话——这毫不理会的态度在一个半月的训练中，白鹭歌经常能领会到。
暮夜在训练期间从不伸与援手；也从不在她泄气的时候进行鼓励。
一切都要靠她自己——自己调整状态，自己琢磨要领。
只有在受伤乃至是性命受威胁的时候，暮夜才会为白鹭歌疗伤。他会静静地按住伤口，和白鹭歌并排坐着，直到她伤好了再进行下一轮训练……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那么的温和，明明拥有良好的社交能力，却要在训练期间刻意地冷漠下去……
让人产生不安全、不信任、不亲近的感觉——暮夜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究竟是图什么？
白鹭歌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却始终找不到机会问任何人。
体力消减了下去，回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白鹭歌甚至觉得奔跑在楼道中的，也许只有她一人……
身后的人——那个人……
他真的是暮夜吗？
如果是暮夜，他为什么不帮助自己？
她明明已经走投无路了，暮夜却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心底的怀疑在糟糕的环境和逐渐不支的体力下节节攀升，白鹭歌突然顿住了脚步——她回过头，捯了两口气儿，就要质问暮夜。可她还没等开口，就被身后的暮夜拉着跑起来……
“果然还是太嫩了。”暮夜不无惋惜地说。他步态轻松地拉着白鹭歌，在每层楼梯的过道都稍作停留——“你刚刚在怀疑我，对吗？”
白鹭歌抿了下唇，不服气地瞪过去。
“我说过，碰到超常事件的时候要冷静。且无论是语言的提示还是环境的漏洞都必须像救命稻草一样地把握住！”在连续下了五层后，暮夜终于变换了路线！
从逼仄的楼梯道一路冲进了走廊——白鹭歌突然瞪大了眼睛！
“脚步声变近了！”她大声提醒道。
暮夜却没理她，而是径直跑到舞蹈室的大门前，拧拧把手后发现打不开，就身形一顿，似乎无奈又似乎感慨地叹息了一声，道：“离我远点。”
白鹭歌刚一后退，就见暮夜转身蓄力，凌厉地上了一记回旋踢！
大门脱了框，狠狠地砸到地上。
暮夜抓住白鹭歌的手，说：“脚步声多远？”
“不远，应该到达走廊了。”白鹭歌说着，浑身发软地就要往回看……
“别回头！”轻声警告了一句，暮夜领着白鹭歌走进舞蹈室。他左右看了几眼，找到一扇白色的服装柜，打开柜门就进去了。
白鹭歌刚跟进去他就关上门，里面顿时一片漆黑。
到底行不行啊——暮夜不但弄坏了舞蹈室的门，还搞出巨大的声响，又躲进没上锁的柜子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在这里吗？
白鹭歌刚要开口询问，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她想用手势比划暗号，转念又想到这里一片漆黑，暮夜又怎能看见她的暗号。
好在柜子足够大，白鹭歌和暮夜始终能保持一定距离。
“踢哒踢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走进来了，走进来了！
脚步声慢悠悠地绕着舞蹈室走了一圈，然后——它开始开柜门！
“吱呀——”那是柜门和门轴间发出的响声。
“嘭！”那是门轴自带的回转效果。柜门大声地关闭了。
“吱呀——”
“嘭！”
“吱呀——”
“……”
每开一个柜门白鹭歌的身体就抖一下。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脑袋里哗哗啦啦地逆流，抽走了氧气也抽走了思维——要不是暮夜早早松开手，又轻轻地扶住了白鹭歌，她甚至怀疑自己会当场昏过去！
“找不到呢……”耳边突兀响起了女人的声音，白鹭歌汗毛倒立地紧咬住下唇，下意识地紧抱着暮夜。
一片漆黑中，暮夜做出后退的姿态，可又顿住了。
“找不到呢……”这次的声音是男的。
“没意思，去下一个吧……”好多声音——男的女的粗的细的高的低的……好多声音。
脚步声离去了——而且，只有一处脚步声。
十秒钟后，白鹭歌动了动。
三十秒后，暮夜轻轻推开了白鹭歌——两人沉默地尴尬了一会儿，暮夜就推开柜门，走出去了。
“出来吧。”他说，见白鹭歌没动静，回头一看人竟然没了！
暮夜朝下看去……
“我我我……我腿软，站不起来。”白鹭歌的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了。
微弱的光线下，暮夜歪了下头。他俊朗的脸上，墨黑的眼被发丝挡住了一半儿，淡色的唇边似笑非笑。
“胆子这么小，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额呵呵……凉拌。”白鹭歌冷笑话了一句，声音还是有点抖。
暮夜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索性深入舞蹈室里，看向了窗外，说：“深呼吸，平静下心态，然后站起来吧。”
白鹭歌于是撅了下嘴，心想暮夜也太过分了，居然连扶她一下都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必要——自己能站起来的时候，就别让其他人来扶。身为主战系的能力者，这可是最起码的觉悟……”暮夜提醒道，走近了白鹭歌。
刚缓过劲儿来想法就被拆穿，某女的脸色再一次涨红。她深吸了一口气，疲惫地说了句，“嗯，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