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在和玉露还有云雾说话的时候,金承业也到了母亲孙氏的房里:他并没有直接去娄氏那里。
孙氏已经躺下了,见儿子进来半坐起来:“在淑沅那边过来?可吃过饭了,淑沅不会又不给你饭吃吧。”她还和儿子玩笑一句。
金承业坐到床前,给母亲奉过去一碗茶后才开口:“淑沅和我没有什么了,她的性子是有点改变,但是人是不会变的。母亲向来都认为淑沅比云容要好些的,自然知道淑沅的为人。”
“母亲不用为我和淑沅担心。今儿承安过来了。”他说到这里看向母亲:“那个黄婆子被他亲自送了过来,在提到他和八婶娘没有多问黄婆子时,他不但特意看了我一眼,还特意看了看淑沅。”
“淑沅也是累了,当然也是没有多想,加上她对承安没有半点好感,因此倒没有注意。可是,我看承安那意思就是威胁。”金承业看向孙氏:“此事虽然两边的老太太都说好了,可是前些年里我们可没有少……”
孙氏叹口气把茶原封不动的递还给儿子:“我知道,母亲怎么会不知道?这也是你想对淑沅吐露的原因吧?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听母亲说,还是老太太的主意更稳妥些,那边真得敢自有老太太去应对,你不必操心了。”
“淑沅那孩子本就是个心生七窍之人,承安如果真有心要威胁的话,你还是要注意三分的。”她叹口气:“唉,只是苦了你,孩子。”
金承业沉默了半晌道:“倒没有什么。”
孙氏看着他:“你,今儿晚上怎么了?”她是金承业的生母,就算汪氏有意隐瞒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儿子晕倒过:“现在如何了?”
“让母亲生忧是儿子的不孝。”金承业连忙把大夫的话向孙氏学了一遍:“没有什么事儿母亲只管放就是。”
孙氏闻言推被坐了起来:“承业,你可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不是真得确认你无事,你认为母亲还能坐得住?母亲问的不是你的病,你的病因母亲早就知道了,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金承业微垂下头避开了孙氏的目光:“也没有什么,更算不得是大事,只是一时间气性大了些。承安来了我们府上,我和淑沅正要去散散便没有理会他,却发现他去了双禧院。”
孙氏的目光闪了闪:“他去了双禧院?怕是去找哪个丫头吧,南府那边的人肯定要盯紧了你二伯母那边的情况,也少不了要让人在你二伯母面前进言,为得还不是你二伯父和你二伯母的那点体己?”
金承业点点头:“不只是为钱财。南北二府中如今除了老太太有封诰外,便只有二伯母是朝廷命妇。其中可不只是荣光,运用得当都可以变做好处。”长长一叹:“南府原就比我们这边善于经营。”
孙氏沉默了一会儿:“你倒底看到了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金承业最终还是决定不提汪氏的事情:“二伯母身边的半夏和承安早有私情了,两人的言谈举止怕是连最后那一层早就……我们这样的人家,母亲你说能不气吗?”
孙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你确定?半夏可是你二伯母的丫头。”想了想看向金承业:“你可对二伯母说了?”
金承业摇头:“没有。我点了承安两句,相信这两天他就会把半夏讨走。事以至此,最好的遮丑不过于此了。有些事情还是让它烂在内里的好,母亲曾经告诫过儿子的。”
孙氏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你做的好。”顿了顿她看着儿子的眼睛:“就为了承安和半夏……”在看到儿子眼中闪过的东西后她猛得收声儿:“你去云容房里吗?我听人说她可是准备了好一阵子呢。”
金承业当即站起来:“那儿子就告退了,您安歇吧。”他施礼后转身出去。
孙氏坐到烛火熄灭才躺下,看着帐顶她喃喃的道了一句:“他,还是在怪我。”
淑沅睡得很早。据玉露和云雾所言,她从前谨小慎微从来不肯平白开罪任何一人,在金府之中没有和任何人有什么过节;反正她们是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淑沅更不懂南府的人为什么要让人给她送那枚方胜来:上面的话是真是假先放一边儿,如此做对南府的人来说有什么好处呢?真是让她费解的很。
淑沅并不会因为有太多不解的事情思来想去而睡不着,就算有些事情索绕心头,她也会努力把心头的烦恼抛到一边:该吃的时候就要吃,该睡的时候就要睡,如此才能有个好身体。
身子骨不好,就算你心比天高又如何?淑沅可能还做不到沾枕头就着,很多时候不会那么快把脑子放空,但她这些日子一直尝试让自己入睡快点再快点。
可是她睡下的早却醒来的也早,就在孙氏刚刚睡下的时候,淑沅就被银针叫醒了。
银针的脸苍白的吓人,一双小手也冰凉冰凉的,全身都好像身处十冬腊月的天气冻的直打哆嗦:“少奶奶,蓝大娘她、她……”
淑沅看到银针的眼睛因为受惊吓盛满了慌乱与惧意后,先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天还没有塌上来是不是?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还有我在呢。”
“不要急,先吸几口气再开口。”她一面说一面起身拿过衣裳来穿起。银针连忙又站起来帮忙,虽然手还有些抖,不过却比刚刚叫醒淑沅时好多了。
淑沅的话让她心神安定不少,一面给淑沅系裙带一面道:“少奶奶,蓝大娘好像是病倒了,已经让人去叫大夫;可是她人已经不行了,据卫大娘说她已经、已经……”
淑沅心头一惊,忍不住伸手抓住银针的手:“你说什么,你是说蓝大娘她、她死了?”她不敢相信听到的。
是的,她屋里多了一枚方胜,此事和蓝大娘脱不了干系;但,此事罪不至死,就算是查个水落石出蓝大娘顶多是被打发出府。
淑沅在看到方胜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因此而丢了性命;看着银针的那双眼睛,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手一松抓着要穿的褙子掉在了地上:“为什么?”
她看着银针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她真得不懂,这样一件事情为什么会出人命,为什么要搭上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为什么?!”她狠狠一拳击在了桌子上,手痛心也痛——心是因怒而痛。
银针慌张的去拉淑沅:“少奶奶,你要冷静啊,要冷静。现在出了事情,可是却和您无关,您一定要定住心神,我们一院子的人都在看着您呢……”她的泪水随之流了出来。
淑沅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弯腰拣起褙子来:“玉露她们?”
“在那里守着呢。”银针帮淑沅穿衣,可是越帮越忙淑沅反而怎么也穿上了,更把银针急得额头出汗:“婢子该死,婢子太过笨手笨脚了。”
淑沅好不容易穿上了衣服,也因为这么一阵子的忙乱,她的心神重新定下来不少:原本她是想天亮后再问蓝大娘的——她肯自己前来,当然就有定算不会那么容易吐口的。
现在,蓝大娘是根本不会开口了。而南府送来的黄婆子是根本不会说什么的,方胜之事居然在她眼皮下就要成为“悬案”。
“我们,过去瞧瞧。”淑沅抓住银针的手:“让你给爷去送信,你可敢?”
银针点点头:“婢子敢。”她心里当然是怕的,尤其是现在半夜三更的刚刚死了一个人;但是,她知道事情的轻重,当然要赶快让她们的爷知道此事才可以。
淑沅第一个想起来的人是自己的父母,但是此时半夜三更的,要去请她的母亲过来就会惊动老太太;而她的父亲宿在书房里,此时请他进内宅也不太便:都是老太太多事,不然她的父母宿在一处现如今她也能请父母过来商量一二。
除了父母她能想起来的人只有金承业了。不管她是如何看待金承业的,真得出了事情,她对其还真得有着几分信任。
厢房那边灯火通明,有丫头婆子立在廊下,没有看到玉露和云雾,应该是在屋里。
淑沅叫过两个婆子来陪着银针去请金承业,抬头看到卫婆子自门里探头出来,便抬手叫她过来:“人,真得不行了?”她真得存着几分希望,可能是卫婆子看错了呢,卫婆子又不是大夫。
卫婆子低下头:“少奶奶,人早就不行了。不过已经叫了她两个亲近的人过来细问,蓝氏本就有旧疾,可能是知道做错事情后太过担忧,才会旧痴复发要了她的性命。”
“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可不就是嫌活得长?”卫婆子嘴巴有点碎,但是话里话外都在为淑沅着想——蓝氏死了也是死在旧疾上,而她会病发也是因为她做错事担忧被责罚所致。
淑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卫婆子,她自醒过来后并没有对院子里的人多过注意,顶多就是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上些心,对于婆子们是半点也没有经心。
卫婆子在门前拦住了淑沅:“少奶奶,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大夫应该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大夫自会给个说法;”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少奶奶,报官的话大夫也是人证,所以奴婢才大胆坚持让人去请大夫了。”
“不然的话,只怕我们全身都是嘴巴,如果是有人存心来陷害的话,到时候也说不清楚。”
淑沅微微一点头:“你做的很好。”但屋里她一定要进,不见到蓝氏她总感觉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