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绣错服侍王辞华洗漱,却是难得精神。她生**照顾人,绣满刚来府里,暂时与她住一晚,自是会多留意着,倒不见其疲累。
王辞华笑道:“绣满真是个不打呼噜的。”说话间觉得鼻尖若有若无飘着一股清香。
绣错摇头笑道:“呼噜倒是不大,但被子就嫌弃了半天。我好心拿出丝缎面的被褥,她却硬要棉布的。小姐,幸而她也就借住在我屋子一宿。”讲着讲着又笑起来,“绣满还真是有趣。昨晚睡前说是要感谢我收留之恩,银饰要帮我按摩,不过睡得还正好。”
绣错打开膏匣子,仔细帮王辞华均匀涂上。这下,王辞华闻清了,原来这清香是于绣错身上。
“这味道怪好闻的,你换膏匣子了?”王辞华问道。
绣错笑道:“我那膏匣子已然是小姐予我的,最是好了,哪里舍得换的。是绣满那丫头的膏匣子,从净手到头油,足有十来瓶,看着真是比小姐还讲究。”
相认说着往外屋走,刚至厅里,就闻着一股食物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随着香味望过去,但见桌上摆满了各样早点,从鱼片粥到春卷一应俱全,还有几样王辞华没有见过的。她指着那盘好似由各种水果片堆合,还有一些菜叶子,上面浇着乳白色的浓稠酱汁,五颜六色还挺好看的。
绣满在一旁静待着,偶然弯曲手肘往后伸展。王辞华笑着坐下,点了点那盘水果,道:“还不赶紧介绍一番。”
绣满点了头,下巴圆滚滚的,看着甚是可爱,她指着那盘道:“小姐,这是水果沙拉,美容养颜,而且对身体是极好的。”接着又一道一道介绍过去,有几盘是王辞华前世在外祖父家尝过的,更多都是没有吃到过的。
王辞华忽然人生无比美好,能够重生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王辞华拉了绣错,绣满坐下,狡笑道:“趁着钱妈妈还未回来,都坐下吃吧。”
绣错原本是老实的性子,这阵子跟着王辞华也变得活泼起来,到底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闻言也坐了下来,绣满却不坐,道:“我已经吃饱了,要站着活动活动消失。小姐也该如此,早起做有氧运动,吃完饭也散散步,对身体才好。”
有氧运动,水果沙拉这些词,王辞华是听也没有听过,但在绣满口中却是无比正常,而在接下来的几天,绣满让王辞华见识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什么瑜伽,十字绣,奶昔,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理念,都让她觉得新奇,同时又让她再次反思,果然自己的世界是太小了吗?
绣错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绣满倒是很理解,点头道:“我从前跟着的小姐就是这样活的,她常常说‘人生一世,自然要洒脱’,处处拘谨着,活得有何趣味。不过其他人都觉得小姐不一样,小姐便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随他们去。’哎。”
绣满一向是没有任何烦恼的表情,说到这里也叹了气。绣错问道:“那你怎么不跟着原来那位小姐了?”
绣满摇头,有些难过地说:“姑爷要娶妾,小姐就和他和离了,然后就说要出海,给我置办了田地和宅子就往东边沿海去了。”
绣错想了想,问道:“你既然有田地和宅子,为何还要来我们府里当丫鬟?”
绣满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得了个做佛跳墙的方子,为了寻最顶级的食材,就把那些都卖了。”
绣错结舌,一阵子说不出话来,倒是在一旁听着的王辞华感慨道:“能为了自己所喜爱的豁出一切身外物也是勇气。”
绣满爽朗地一笑,道:“我原来那位小姐也是这样说的。”
王辞华也是跟着绣满一起做起了早起运动,天天锻炼身体,跳韵律操,不过多久便觉得胃口好了许多,能吃多了,而且做针线也不大累了,衣服裙子都像是缩短了,等钱妈妈回来一瞧,竟是发现她长高了几寸,现在比起来,三位小姐中王辞华却是最高的了。
身体长高了,又兼之锻炼,身板子也挺了,王辞华的性子也变开朗了,瞧着倒是漂亮许多,而在绣满那些膏匣子的贡献下,她的皮肤是又白又嫩,即使不施粉黛,也是清秀有活力的小姑娘,比王淑华丝毫不差的。
钱妈妈瞧了这些变化,便是对王辞华的举止视而不见了,只是每日监督着学习刺绣,其余就是不多管了。
这期间,王辞华与两位姐姐也没有多余接触,左右是冷如冰霜,不管是缓解还对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不过在与父亲的相处上倒是有很大的进展。
南方天气冷得快,衙门里的事也多起来了,一年的事务都要开始准备做总结,每日都要在衙门里忙到很晚,而且江南地区秋季夜晚也是冷,虽比不上北方,但湿冷也不是小瞧的,还没有炕,这几位从北方来的大人都冷得直哆嗦。冷了好几夜,京城出生的同僚李虎提议换个地方办公,得到众位大人的一致同意,而王年昼的府邸距离衙门最近,他就自告奋勇请提供一间大厢房来办公。
事出匆忙,林姨娘只来得将厢房整理出来,手炉多是放在库房里,还没来得及找出来,倒是有几床能盖在膝上的小被褥,左右是比衙门暖和许多。
王辞华听小丫头说这个消息时,正好在为王年昼做棉靴子,狐狸毛冲里翻,再缝在牛皮上,从鞋底到鞋筒,整个都是有长毛,真是极暖和的。绣满则是提供基本的技术指导,又做了新奇新的点心来讨好绣错,希望她也能做一双靴子给自己穿。
王辞华,绣错和绣满围在厅堂,炉子上摆着一锅并不稠的八宝链子粥,还烤着捏着团的白饭,里面加了各种的肉松和黄瓜等切成丝的蔬果,另有脆脆的薄饼,几人边做女红边吃,即是甜品也能饱腹。
王辞华听着消息,想了想,便放下还在做最后检查步骤的棉靴,对绣错和绣满笑道:“看来前阵子做的指头手套有用处了。”
原来王辞华写字做针线手冷,绣错便将她的一双毛线手套拿出来,手套手指是分开的,最上面一节并没有满着。绣错按照这双形状给王辞华做了一双麻棉布料的,而且读书写字做其活时都没有影响,还暖和,又不会热得过分。
几人便是多做了几双,人手都有,其余还有十来双男式的,王辞华打算送给父亲和哥哥,以及外祖父,舅兄等。母亲虽是现在不联系外祖父,但十来年了,也该是冰山融化了,这对于她的将来和母亲的将来都有很大的影响。
“把指头手套都拿出来吧,也不必绣装饰了。”王辞华笑道,没想到手套是要提前送出去了。绣错拿了六双手套出来,先放在炉子上暖着。
王辞华看着冒着热气的饭团,又对绣满笑道:“将饭团做得小些,一口一个那般,里面多塞些羊肉松,那几位大人多是爱吃的。”
绣满应了,绣错在旁准备其他的,待都完工后,抱着炉子直接往厢房走。夜里天凉,绣错找了一件大披风,只是边上被蹭脏了,她迟疑道:“今个儿天凉,这件最暖了,只是现在要见大人,可是要换一件。”
王辞华却是摇摇头,反而笑道:“这件最好。”
到了厢房门口,里面灯点得亮,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碗碟打碎的声响和说话声。门口站着王年昼书童和一位其他大人的书童,王辞华笑道:“现下进去方便吗?”
书童穿得单衣,冷得嘴巴都发紫了,闻言赶紧道:“三小姐请进,方才红姨娘也刚回去。”
王辞华笑着点了点头,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书童道:“夜里冷,围着炉子喝碗莲子八宝粥暖暖身子。”说着瞧了一眼绣错,便是进屋去了。绣错会意,将粥以及火炉都留给书童们了。
方才王辞华在门口,正好听见一位大人喊:“我刚写得文书都湿了。”便是猜测红姨娘刚送的汤水洒了。其实转念一想,夜里冷喝汤水的确是不错,但文书工作切忌水纸张被污。
果真,王辞华进屋后,就看见那位与父亲相厚的李虎大人正在跳脚,一张纸上被洒了半张的汤,他唉声叹气了半天,沮丧道:“又白写一张。”
王辞华与父亲请了安,献上被哄得暖洋洋的指头手套,各人一双,大体都合适,正好手指都僵了,带上后暖和也不影响写字。每位大人都不住赞的,那位李虎大人更是新奇地握紧手掌,对王年昼感慨道:“你家姑娘可真聪明。”
王辞华端正地行了礼,对李虎笑道:“大人谬赞了,今个儿天冷,几位大人也饿了,先尝几个饭团暖暖胃吧。”
小饭团正烤得“兹兹”作响,王辞华又泡了一大壶热茶,几位大人正是饿了,狠吃了几个小饭团又喝了暖茶,顿时觉得全身妥帖,同时赞叹声不断,看向王年昼的眼神都是极羡慕。
李虎更是直接,拉了王辞华过来,逗道:“你这丫头怪可人的,给伯伯家当媳妇吧。”
王辞华笑道:“李伯伯又取笑辞华了。”
李虎见王辞华态度不似普通小姑娘那般扭捏,反倒是大大方方,便再添了几分喜欢,倒是真想拐回家去了。
王年昼则抚着须说了几句谦词,但得意之情却是溢于言表。王年昼笑道:“这指头手套和饭团都想得巧,也是难为你了。”
王辞华道:“不敢得父亲夸奖,只是讨了巧,不如大姐姐和二姐姐那样有真学问。”
“能为长辈着想讨巧,却更是难得。”王年昼道,同时想着自己的孩子得了夸奖还不自满,比起有学问显出另一层味道来。他又看见王辞华披风上的污渍,询问后得知是在路上蹭到的,便在心中更怜惜起小女儿了。
李虎在旁听着,诧异道:“原来不是你们家的大女儿,我还以为是那位小才女呢。”说着又笑着搭住王年昼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道,“老王,你们家真会教导孩子,小女儿孝顺做派又大气,摸样还俊俏。老年,我家那大儿子你是看见过的,配你家小女儿如何?”
王年昼与李虎在京中就是好友,这番举止早是习惯,闻言笑骂道:“你怎么干起了媒婆的行当,你的工作做不完可别推给我。”
这一句令李虎想起还未有进展的工作,以及那张沾污的纸张,唉声叹气地赶紧又开始处理起文书了,另外几位大人也陆续开始工作了。王辞华行了礼便是退出厢房了。
之后一段时间,王家这间厢房成为衙门夜间的固定办公地点,而王辞华也贴心地准备了点心,得到各位大人的一致好评,并且王辞华聪慧,孝顺又端庄的美名也得以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