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二人偶尔碰到虽不算亲热,却也会寒暄几句,今日见面,宁虞姚却比以前更加冷淡,裴昭和心不免又凉了几分。
“既然王爷心里什么都清楚,也不愿见小女,老夫便也不想再欺瞒。”裴昭和伸手哆哆嗦嗦扶着椅子坐了下去。
“相国在说什么,小婿完全不懂。”宁虞姚盯着他颤抖的手看了半晌,低声回道。
“不懂便好……”裴昭和半倚在椅子上,脸色竟一分分变得灰白,低声喃喃回道,“玉贵妃在宫中得蒙圣宠,如今已怀胎五月,老夫真想瞧瞧那孩子长得什么样。”
玉贵妃是裴昭和的大女儿裴玉鸾,裴家若是出事,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后宫都不得安宁。
他心中对这些利害关系清清楚楚,现在当真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相国放心罢,玉贵妃在宫中好得很,等她怀胎十月诞下龙种,你自然能瞧见。”
“王爷此话可当真?”裴昭和眼里重燃上了一丝希望,探向宁虞姚的眸底。
“相国身体康健,如何不当真。”他面无表情,低声应道。
意思再明显不过,相府偷天换日,将本该送进宫里去选秀的裴余殃换成裴采薇这件事,他不想再追究,就当嫁去王府的五王妃是裴余殃。
就在这时,纱幔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二人抬眼看去,进来的人竟是裴杨氏。
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家丁,朝宁虞姚浅浅一笑,径直走到裴昭和身前,柔声道,“老爷,该到吃药的时候了。”
“我今日不想吃药。”裴昭和盯着她手中的药,略微好转一些的脸色竟又灰暗了几分。
“不吃药又怎么会好?你中午药也没吃呢!”裴杨氏笑着哄道,“太医说了,哪怕是少一顿,老爷的身子也吃不住。”
宁虞姚默然无声,盯着二人,不知道他们在演什么戏码,裴杨氏却朝他使了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色。
“王爷,你先走罢。”裴昭和脸上写满了挣扎,忽而推开裴杨氏的手,朝宁虞姚低声道,“千万记住你对老夫的承诺,不要怪罪王妃。”
难道这碗药是……宁虞姚猛然瞪大了眼,伸手指向那碗药,说不出话来。
“放心,召奴看见王爷已经走了。”裴杨氏直身站在裴昭和面前,朝他笑道。
“不能喝。”他听见裴杨氏的话幡然醒悟,慌忙制止道,“这碗药你不能喝!”
“已经晚了。”裴昭和长叹了一口气,“王爷就装作什么不知道便好,走吧,这件事和你无关,和你们任何人都无关。”
“王爷请。”召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站在廊下,顺着裴昭和的意思,朝宁虞姚做了个请他走的动作。
他盯着裴昭和与裴杨氏看了好几眼,捏紧了拳头,随即又松开,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原来裴杨氏的办法便是让裴昭和死,只有裴昭和死了,才能堵住众人之口,裴昭和一死,裴氏一党便群龙无首,自然没有人还想要对死人落井下石,更何况他宁虞姚是裴昭和的女婿,谁还愿意多生事端?
如此,杨家也保住了,裴家也保住了,朝中的大臣也满意了。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裴昭和自愿的,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他站在相府门前,回头又瞧了眼金光闪闪的门匾,长叹一口气,跃上马背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