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游荡者努克猛地将法师扑倒在身下,然后低吼出声示警。然后瑟吉欧人轻轻呢喃:“消失。”他的身影立刻无声无息扭曲着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
尤里克几步上前将两个满身土屑昏头转向的法师拉到他的身后。“嘿,你们得小心,”荷尔人警告说,“法师总是优先打击的对象。”他麻利的将身后的盾牌取下,卫护在法师的身前。
风狼团的团长早在第一支箭刚到达时便冲向了袭击者的方向,此时那里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牧师不见踪影,而不远处的战斗中传来了女子的祈祷声,“以得拉耶斯之名!卫护!”夹杂着敌人的惨叫。
“没事吧?”巡游者疾步走了过来。他的箭囊空了一半,而左肩上染红了一片。“不要紧。”巡游者顺着学徒长的视线扭过头,“皮肉伤罢了。”他笑着说,同时伸手取下一支箭,在法师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便已射出,远处的阴影里立刻响起一声濒死的哀嚎。
“真实之眼。”学徒长伸手虚拂过希拉的双眼,他的手掌上闪耀着代表法术的蓝色光芒。“谢谢。”希拉抿着嘴唇简短的说,随后他看向学徒长的身边,“那个萨贝尔人,到哪里去了?”
学徒长惊讶的回头,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夏仲·安博,此时已不见身影。
爱德丽菲斯的牧师冷静的架下黑衣人的刀刃,然后六面锤权杖甩开长刀,精准的砸中对手的前额。
“摩尔卡特的荣耀!”她挥舞着权杖,喝道:“重击!”那凶徒踉踉跄跄退开几步,惨叫着捂住自己的头部,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阿里的身边已躺下五六个人。荷尔男人将猎熊刀在手中挽出一个刀花,“来吧,小子,”他舔了舔下唇,脸上兴味十足:“一起上!让塔吉克大爷看看你们的身手!”黑衣人踟蹰着不敢进攻,而阿里怪叫了一声,扑进了人堆中,敌人的鲜血立刻沾染上他的长袍。
一个黑衣人被阿里摔了出去,他喘着粗气正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一个黑色的袍角,他下意识仰起头,一张漠然的脸立刻填满他的视野。
“发现我了?”那个人轻轻笑了笑,“那就先睡会儿吧。”修长苍白的手优雅的做出一个手势,“安眠。”
黑衣人只觉得眼皮沉重,仿佛有铅块压了下来,他勉强睁了睁眼睛,在最后看见一个淡漠的笑容。
战斗接近了尾声。袭击者并不多,阿里直起腰,之前他一直在死去黑衣人的衣物中翻找。“我们麻烦大了。”风狼佣兵团的团长拧起眉头,他指着一堆杂物中的黑色金属物,“那是裘德尔斯的标志。”
尤里克正将活着的俘虏们绑在一起,荷尔人尊重生命,并不愿意杀害手无寸铁的人,哪怕那个人之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这些该死的黑狗。”他咕哝了一句,然后以更大的力气拉扯绳索,俘虏们虽然疼痛却不敢大声喊叫,只好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一些黑面包和水袋,一小袋盐和麦茶。另外有五把精铁刀,三把弓,还有六个三十支装的箭囊。”牧师走过来,她将头发捋到脑后,“还算不错,但对于裘德尔斯来说,还很不够。”她补充了一句,“不论武器还是人。”
俘虏们垂头丧气,他们拥有蓝色的眼睛与灰色的头发,和荷尔人的相貌截然不同。“西格玛人。”爱德丽菲斯的牧师轻声说,“由安卡斯大陆迁徙而来的人们。”她仿佛解释一般继续说下去,“在迪尔森王朝末期,国王的威信渐渐被各地的领主和教会取代,而当平民们无法忍受老爷们的压榨时,这些人乘船越过阿尔卡特海峡到达了西萨迪斯。回归纪一百六十七年,也就是第一批安卡斯人到达荒原的一百年以后,他们的后裔建立起了一个强盛的王国,西格玛,安卡斯古语中逃亡者之意。”
“不是西格玛。”牧师惊愕的转过头,撒马尔徽章的佩戴者颇有兴致的研究着袭击者的随身物品,漫不经心地纠正道:“是西卡玛斯,安卡斯古语中被迫离开的人。这个词没有暗性和明性之分,既可指被流放的罪犯,也可指主动离开的人。而西格玛,”他看也不看通红着脸的牧师,只是继续在胜利品中挑拣。“是荷尔语,最初是指铁,后来引申为带来铁的人,专指那些流亡者,他们为西萨迪斯大陆带来了第一批铁器。”
“啪,啪。”阿里拍着手一脸赞叹,“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西格玛的原意了。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西格玛的原意,而西卡玛斯则早已不被人们记忆。”
安娜咬着嘴唇,“但神殿的典籍这样告诉我……”她无法再说下去。因为牧师记起一件事,当西格玛王国建立一百五十年后,第一座爱德丽菲斯的神殿才在西萨迪斯大陆冰冷的荒原上建起。
“我们所知永远太少。”法师只是如此说,然后转身回到同伴身边去了。
“不愧是撒马尔,不是么?”巡游者不知何时走过来,他笑着说道,“毕竟是赛普西雅的宠儿啊,如果有一天告诉我他不是一个萨贝尔,我想我会更吃惊的。”
“先将撒马尔放到一边去吧。”阿里忧虑的说,他把玩着手中的黑色金属,那冰冷的金属块被雕琢成了一只拉杜尔犬形状——安卡斯大陆最富盛名的凶暴猎犬,传说中能一口咬断牛的喉咙。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库凑过来,他刚收起了战利品。瑟吉欧人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裘德尔斯不可能这么简单死掉。而这些人,”他朝瑟瑟发抖的俘虏们抬抬下巴,“一只黑狗顶他们一打。”
“那为什么这些人会出现在这里,带着裘德尔斯的徽章?”阿里问道,他的眉头紧锁,“线索太少,而我们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调查。”
学徒长走过来。“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亚卡拉顿了顿,看着阿里的脸上瞬间飘过不自然的阴云,“佣兵,我们信赖你们,原意和你们承担一路的风险,但是,”年青人加重语气,他的口吻中带着傲慢,“并不意味着奥玛斯学徒可以欺骗。”
阿里和尤里克相互对视一眼。“好吧。”阿里几乎在瞬间做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裘德尔斯是西格玛宫廷的拉杜尔猎犬,他们阴险且好斗,个个身手不凡,只听命于王室的命令。裘德尔斯以黑色拉杜尔猎犬雕像作为身份凭证。”他神色凝重,“这些人也许是裘德尔斯的圈套。”
“我们去铁堡,除了迎接使者之外,还有一个使命……”
“等等!”牧师站了起来,“阿里,将那件事告诉他们真的不要紧么?”安娜质问道:“我们不了解他们,一点也不。那件事太过重大,你在祭司的面前发誓永远保持沉默!”她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很严厉:“阿里·塔吉克,不要背叛族人对你的信任和神殿对你的重托!”
阿里·塔吉克沉默下来。“我去看看角马。”他转身向马匹走去,避开了先前谈论的话题。
“安塔尔的学徒长。我们感谢你们的同行,但是希望彼此能够严守彼此的秘密。”牧师摊开手,“瞧,我们没对你们感兴趣,希望你们同样如此。”
学徒长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最后扭曲成一条很难看的直线。
“还将会有袭击。”阿里将木材丢进火堆里。火光映照着荷尔男人的脸颊,“这是一个警告,裘德尔斯警告我们不得再前进一步。”
“北方大道的情形如何?”他转向巡游者询问,“如果现在回到大道上还能不能在冬祭前赶到铁堡?”
“不行。”希拉遗憾的摇头,他刚才便一直在计算,直到现在才抬起头:“我们深入卡西亚黑森林太远了,现在掉转头前往北方大道将无法赶在冬祭前到达铁堡。”
“那么只能继续了?”尤里克开口确认,“赶在那些杂碎前面到达铁堡?”大汉整理清洗着自己的装备,他的单手斧刀刃上染着暗红。
“努克,你的意见呢?”牧师做完晚间的祈祷,看着游荡者问道:“你熟悉这篇荒原,也了解铁堡的一切,我们有没有可能成功到达?”
游荡者若有所思的抚摸着腰带上的匕首。“很难。”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两个法师学徒的方向,“单凭我们的力量,不足以对抗裘德尔斯。”努克的眼睛开始闪闪发光,“那些黑狗,比想象中还要再厉害一点。”
“你们是不是该诚实一点?”夏仲抱着手臂和亚卡拉对视一眼,他转过头冷淡的说:“这样利用雇主不太好吧?佣兵?”
“如果你们知道了,那你们将多出一份不属于你们的责任。”尤里克提醒两个年轻人,“好奇在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好处。”
“没什么好隐瞒的。”阿里烦躁地挥了一下手,“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
“好处?”学徒长在火堆的阴影中冷笑,“我不得不说,我们已经做出了一个最坏的选择,现在不过是在最坏上撒点佐料罢了。”
夏仲接过去,“相信我,”撒马尔徽章的佩戴者盯着两个荷尔男人,“当我们别无选择时,就意味着我们,”他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包含他和学徒长在内,“只能将这个该死的选择贯彻到底。”
“阿里·塔吉克!”牧师瞪着荷尔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神殿的荣光不是可以轻易亵渎的玩物!”她怒视着阿里:“你忘记了誓言!”
“对!誓言!”阿里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女牧师,“我们将会葬身在这该死的森林里!就因为你的誓言!就因为见鬼的神威!”他几乎带着怜悯的意味说:“听着,安娜·卡列特,人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好吧,好吧。”安娜清清嗓子,艰难的开口:“我得说你是正确的。但是,我仍然不放心他们。是的,我不信任他们,一点也不。”游荡者在一旁尴尬的扯了扯牧师的袖子,而女孩不为所动的坚持道:“他们得说明自己的身份,完全的,没有掩盖的。”牧师耸耸肩,鳞片甲叶在身上发出哗啦的响声,“就这样。”
“我们要求对等的坦白。”亚卡拉淡淡的开口,“你们瞒着我们的,不比我们少。”
“我们去铁堡,除了迎接使者,另外,”牧师指了指六面锤权杖的的头部,“代表神殿取回某样东西。“
“很危险么?”亚卡拉插了一句。
“令人疯狂。”牧师说道,“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格里菲斯右眼。”
夏仲感到非常有趣。年轻的法师学徒笑起来,他轻轻摇头,“那个将右眼输给爱德丽菲斯的家伙么?”学徒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那是诺斯德费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