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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林小弄的梦话,第二日一早便一字不落地传到了云承宣的耳朵里。

前一夜云承宣歇在了惠乾宫,来人传话的时候,他正在和李洛锦一起用着早膳。不同于皇后程依瑶的讲究和精致,惠乾宫的风格与和妃如初一辄,处处透着淡雅、舒适。云承宣喜欢这样云淡风轻的随意,这会让他有短暂的轻松的感觉。

来人附在云承宣耳边说了句话,便垂首站在了一边等候差遣,云承宣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屑,淡淡一笑道:“知道了,去吧。”

李洛锦认出那人是在太后那边伺候的人,心中虽有好奇,却也什么都没有说,看见云承宣放下手中的调羹,便只是体贴地问道:“万岁爷可是吃好了?”

云承宣点点头,站起身来,李洛锦也跟着起身,帮着云承宣整好龙袍,唤了宫人伺候着云承宣戴好冕冠,云承宣握住李洛锦正在他胸口整理着冠带的手,说道:“锦儿,无事时多去母后那边坐坐聊聊天,跟小弄也时常亲近些,朕看你们性子差不多,都是不爱言语的人,也许会投脾气。”

李洛锦听了云承宣的话,心头暗喜,面上却只是略带着笑容道:“臣妾知道了,其实臣妾也是喜欢小弄那孩子的,而且小弄不光是跟臣妾脾气差不多,跟天儿也是差不多的性子,挺合得来的。听天儿说,小弄正在跟他学吹洞箫,很是喜欢。”

云承宣听了,表情未变,只是淡淡道:“不错。”

出了惠乾宫,云承宣坐上步辇,眉头便深锁了起来。花翌晨果然还是惦记着让花弄影嫁进云家的,昨天当着面的推脱,此刻看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否则,不会花翌晨前脚才见了花弄影,后脚这姑娘梦话里都能说出,“这就嫁了,包您满意。”的言语。

想让自家闺女入宫为妃,或者嫁给皇子的大臣,自是不在少数,无外乎还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考虑。可是以花翌晨如今的势力,他还有这念想,怕还真就是惦记上了云家的江山。花翌晨家的丫头若是坐实了皇子嫡妃的位置,哪还用他云承宣立什么太子,只怕全朝上下便只会拥立他花家的姑爷,那日后等到太子即位,云家的江山便是有他花家的一半,若真是赶上个性子懦弱点的皇子,这云家的江山便也不过是面上还是云姓,真正做主的也就成了他花家的人。

云承宣暗忖,自己这算盘看来怎么着也还是精不过花翌晨这个老狐狸的。他现在想安花家人的心,这联姻之事本是必要的手段。但是,是他想通过花弄影控制花家,而不是反过来让花家钳制了他。

如此,谁能掌控的了花弄影,便是他们俩人较劲的关键了。花弄影是花翌晨的闺女,自是听她爹的话,可是这女人的心思有时候也并不那么确定,要是真有一日有了意中人,怕也就能把生身父母忘个一干二净了。此刻的重点不过是,谁是那个能让花弄影坠入情网之人罢了。

云承宣到了仰和殿,群臣已经在殿外候着了,今天上朝还要跟几个重要的文武大臣继续商议西北边境的事宜。虽然,其实结果无论是他,还是官员们,昨日之后便已经心中肚明,花相爷的话基本已成定论,只是这个过场仍还是要走的。

云承宣仔细地打量着花翌晨的神色,眉宇间还是那数年一日的沉稳模样,当初他才即位时,花翌晨的一头青丝,如今倒是早已斑白,对平安朝,对云氏江山,花翌晨不能不说是殚精竭虑的。说起来,云家江山能坐到今天这般,花家和花翌晨都是功不可没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他云承宣做不出。可若是花家功高震主,独揽大权,再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日,这江山就怕要易主了。

加之花翌晨此刻阳奉阴违,面上说着花弄影配不起自己的皇儿,不想让她嫁入宫中。私底下,却似乎又是嘱咐了花弄影,尽快嫁了。若说花翌晨心里真的没旁的想法,云承宣还真是不能尽信。

昨日里云承宣跟亲家和姑爷商量了半晌,主旨便是若想削花家的势力,必先从兵权下手。只是如何下手尚需要个合适的契机而已,没了百万雄师在控的花家,至少也不会让云承宣太过如坐针毡,其余的事情,便也能徐徐图之。当然,眼下里,还有件重要的事,就是花弄影这个问题,打着进宫陪太后的名头,总是不能就一直把人扣下。又提了想让花弄影当儿媳妇的事,自然也是不能再收回。无论花翌晨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云承宣这会儿倒是当真开始仔细琢磨着,到底让哪个儿子娶了她更合适。

年岁上看,也只有稍大些的三个皇子适合些,但是三皇子出身稍许低微些,若是把花弄影配给老三,似是有小瞧他花家的意思,那剩下的也便只是云皓天和云皓月了。

中宫和东宫的那两位爱妻,倒是也都有想要花弄影这媳妇儿的意思,甭管是真的喜欢那丫头的脾性,还是看重了花家的势力。听闻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似是都很喜欢跟花弄影在一起。若说脾性上,云皓天和云皓月虽说是一动一静,但却也都是聪慧、懂事之人,以这俩孩子的头脑和本事倒也不会轻易成了花家人的傀儡。

云承宣此时是第一次认真地考虑太子人选的问题,此前儿子还年幼,他又年轻,始终不认为有什么立太子的必要。但是,到了这会儿,这太子立与不立也只是形式上的问题了。只怕是花弄影一旦嫁了,不几日就会有朝臣上本呼吁立太子,而推选之人不外将是花家的女婿。

散了朝,云承宣没乘步辇,慢慢悠悠地踱步去了上书房。一路上云承宣和跟在身边的韩谦顺打听了自己家俩大儿子和花弄影近日里多做了些什么,云皓天和云皓月倒是没让他有太多的意外。倒是这个花弄影,让他愈发觉得好奇了起来。倒是早有宫人跟他说了花弄影正在让人帮着裁切一幅画的事,也知道她在御膳房自己捣鼓了半天。

可是仔细地听了她做的事,云承宣倒是暗暗称奇。若说是花翌晨对花弄影有所嘱托,可看这丫头行事,还真是滴水不漏,没有丝毫刻意的亲近讨好,反倒是十分懂得自得其乐。据说那幅裁切装裱好的画,是她自己画的,画完又标出裁切线,说是要做一副拼图。而这幅画和这个所谓拼图,却并不是装饰用,而是用来玩的。据说,她在御膳房自己跟糖和炉灶较了半天劲,是想弄出个什么所谓的焦糖,做一种叫做可乐的饮料。

花弄影进宫后除了那日给太后摘花,听说后来还做了两个别具一格的插花之外,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十分热衷地哄着自己玩。对周围的人和事,没有丝毫的在意。从未听说过她讨好过哪宫的娘娘,即便是太后那,若非太后传召,她也从没有主动去巴结过。可是却并没有给任何人一点,仗着自己的爹位高权重,所以才什么人也看不进眼里的心高气傲感觉。

她跟谁都很随和,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一丝勉强,从来笑脸迎人。而闲着的时候,她就自己找事做,既不会惹事,也不喊无聊,还绝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说云承宣自认能想明白花翌晨心中的思量,却着实看不出花弄影这姑娘的心思了。端看做是所谓的以退为进,似乎也退的太安然了些。

乱七八糟地想着花弄影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云承宣的脚步已经走到了上书房的门外。此时,还没有放课,先生站在前边正朗朗地诵着书,底下的大小皇子们都极是认真地听着。云承宣冲着韩谦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便静静地默立于窗外。

云皓天,温雅清逸,心思细腻,身上似是总有一种让人安心、平静的气质,云皓月,活泼俊朗,率真热情,那似总是含笑的眉眼,看着便会让人感觉心情爽朗。

这两个出色的皇子,该都是会让小姑娘们喜欢的类型吧,即便是脱开皇子的身份,恐怕也会是让众色女子趋之若鹜的。云承宣看着他们,心底有着不自觉的深深的骄傲。眼神在两个孩子身上来回逡巡着,心中揣度,不知道花弄影会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呢?只要有了花弄影的倾心,那么日后的许多事,就会好办许多。

若单说是这俩孩子在云承宣心中的位置,其实一向不分仲伯,多些历练,假以时日,谁做太子,承了云家的江山其实也都是使得的。云承宣自己也没想到,这迟迟未立的太子,最后的决定权居然会是在花弄影的手里,她喜欢了哪一个,哪一个就是平安朝的储君。

哪怕有朝一日,等花家不再是心腹之患,再考虑是否要罢了她太子妃的位置,但,这会儿,太子位的角逐,还真就是取决于谁能讨了她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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