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京城
小花站在繁华无比的京城街头,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听着小贩的吆喝,闻着煎饼的阵阵飘香,突然感叹,谁说人生鸡摸如雪?
人生,明明就是充满了令人目不暇接的突变。
就像一个半月前她还在山中打老虎,一个月前她加入一行人当中,和江湖上最可怕的帮会作斗争。
而现在,她却淡定的站在京城街头,对眼前的人说——
“大婶儿,煎饼来俩,要个大的,芝麻要多来着。”
是的,一个月之前小花和莫九等人护送“殷老夫人”去昭南,一路遇到明月楼的连番袭击,最后失陷在风公子朱小指的“别梦寒”舞阵中,为了救他们,“殷老夫人”暴露了身份,原来他是昭南王身边的一等护卫孟辛所扮。
而真的老夫人,则由他人平安送到了昭南王府。
莫九、张铁嘴,以及她谢小花因为成功引开了明月楼的追击,得到了一万两的高额赏金,他们将其中的九层,作为了这一系列事件中牺牲的江湖豪侠的抚恤金。
这件事原本就应该到此为止,但是现实是,没有。
三日后孟辛与他们分别之前,得到了昭南王府传来的最后一份飞鸽传书,内容竟然是昭南王遇刺,行刺的人竟然是“殷老夫人” !
原来桃代李僵之计,不止昭南王府会用,明月楼则用得更好,莫九一路护送的殷老夫人是假,被真正送到王府去的殷老夫人亦是假!
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王府那个假的,行刺之际已经被击毙,昭南王受伤,暂无性命之忧,王府那边急召孟辛回去。
于是,小花想,这次,果然连五百两的赏金都没有了么……明月楼太可恶了!
而莫九想到却是,都是假的,那真的呢?
真的老夫人不会凭空消失,自然是早就落入了明月楼手中。
这一局,明月楼又赢了。
呵,有人低声一笑,是花渐离。
“你笑什么?”小花有些恼火。
“我之前就很奇怪,这事情怎么这么简单,果然内有玄机。”花渐离出自明月楼,对明月楼的行事更有体会,他笑了笑,道:“明月楼自楼主下,主事的乃是阴司月,这人身有残疾,所以心思比别人更细密深重,旁人行事不过走一步看三步,他却能看五步、十步,如此行事,才是阴司月之风。”
若说起来,花渐离自视甚高,实在难得对一个人这样赞誉。
自己人被耍了,却听着对敌人的赞美,小花更不高兴了,道:“你不是明月楼的叛徒吗,怎么他们赢了你这样高兴,难不成你也是个反间计?!”
花渐离收了笑容,白了她一眼,道:“两次。”
“什么两次?”
“如果没有我,你们就死了两次。”花渐离长长一叹:“哎,你们哪,根本不知道,对于明月楼而言,你们就如蝼蚁一般不重要。”
两次,第一次是蛇阵,第二次是别梦寒,两次都是花渐离最后现身解决了危机。
“明月楼明明知道你们护送的老夫人是假的……别这样看着我,这件事发生在我叛出明月楼之后,我不可能会知情。”
花渐离看了瞪着他的小花一眼,继续解释着:“既然他们知道是假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不断的追击你们?自然是为了借你们引出江湖上反对他们的势力,所以你们才能活到现在,他们根本就不想杀你们,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就如猫逗老鼠一样,老鼠不断逃窜,引出更多的老鼠。
“可能是后来明月楼真的被你们折损了很多人,听说杜桥三死了,水鬼星君也死了,蛇王星君也死了……”
“蛇王那货是你干掉的。”小花插嘴道。
“反正是死了,因为你们,明月楼着实折损了不少实力,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出动朱小指对付你们的原因,那时候,明月楼才是真的想要至你们于死地,你们在这整件事情中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恭喜你们,你们做的不错。”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莫九阴沉沉的道。
“你们……还想不想更出人意料一点?”花渐离细眼长眉,笑得如一只骚狐狸。
莫九盯着花渐离:“想说什么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被人耍了很憋屈吧,我知道殷老夫人被藏在哪里,只看你们有没有胆子去扳回一局。”花渐离道。
莫九冷眉一挑,道:“你怎么知道,不是说事情发生在你叛出之前吗?”
“因为京城只有那么大,京城乃是四方势力盘踞之地,他们要藏一个人没有太多选择。”
“京城?”
“不在京城,如何引殷将军回京?”花渐离反问。
不错,老太太撑死也只是个老太太,抓老太太的原因,始终是为了引出她那个声名显赫的儿子,而殷将军,则是莫九的恩人,
“京城哪里?”莫九问。
“城西张家园。”
莫九眼睛一眯,出手如电,小花只觉得眼前一闪,再看过去,莫九已经将刀架在了花渐离脖子上。
花渐离也不惊,他如今受了内伤,三绝剑法的至高武学“金红斩”将有数月无法催动,现在的他只怕也不是莫九的对手。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莫九不信任花渐离,就算他叛出了明月楼,就算他们救了他们,就算他和狄惊雪反目,他一样不相信他。
但花渐离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相信,他说的话,做的事,早就算计好了。
“我和狄惊雪之间……”花渐离微微一笑,风雅得仿佛绝世贵公子一般。
“……不死不休。”
京畿重地,浮华似锦。
小花叼着煎饼站在街头,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回头,便只见一个相貌英气的青年站在他身后。
小花急忙吞下那一口,道:“大胡子,这煎饼味道不错,我买了两个,喏,这个给你。”
原来这青年便是“虬髯刀客”莫九。
虽然小花放过了他的胡子,但他决定要上京,此行为了躲避明月楼的耳目,索性把胡子刮掉了,反正原先一脸大胡子,谁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而在胡子刮掉的那一刻,小花眼睁睁的看着一名沧桑的大叔是如何蜕变成英气勃勃的伟岸青年。
当时小花就想问,大胡子,其实你原先是想报复社会来着的吧,是吧是吧。
不过张铁嘴因为伤势未愈,而被莫九强留下了,原本照他的意愿,此行连小花也不想带着,无奈小花打定了主意,连花渐离都似笑非笑的说,有她在,也许事情更容易些。
花渐离此时也在京城,但他不方便露面,所以没有与他们同行,只约定了地方见面。
莫九接过小花递过来的煎饼,不忙着吃,见小花嘴角沾着油渍,便一边掏出帕子递给她,一边问着:“怎么不在客栈里头等我?”
“这里好热闹,我想逛逛。”小花接过帕子,擦完嘴一看,帕子上绣的菊花怎么张牙舞爪得这样熟悉。
“咦,这帕子是我的。”对了,那不是菊花,是她自己绣的兰草,囧。
“呃……”莫九一顿,眼睛瞅着那方帕子,颇不好意思的道:“上次你给我用,忘记还你了,你看又弄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哪里那么多讲究。”小花一笑:“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莫九眼睁睁看着帕子被她收进怀里,嘴唇略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时间不早了。”小花看看天色。
“嗯。”莫九现在去约定的地方与花渐离接头,为了以防万一,只他一人独去。
“如果我傍晚还没有回来,你记得……”莫九不放心的叮嘱。
“我知道,要是你傍晚没回,我就赶紧离开……可是我不明白,如果你不相信他,为什么又要来京城。”
为什么?
为了死去的人不会白白死去,牺牲的人没有白白牺牲,莫九看着小花望向他的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河边的情景,他突然有一种想把自己的感受都告诉她的想法。
哪怕她听了不一定能懂,懂了不一定能体会……就算能再为他唱一次山歌,似乎……也不错。
莫九揉了揉小花的脑袋,道:“以后告诉你,我先走了,你别逛得太远迷了路,一切小心。”
小花嘟着嘴,一手抱头,一手打开莫九的手:“知道了,真啰嗦,等你回来吃晚饭啦。”
莫九一笑,还有些不放心,却想不起再说什么,摇摇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