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骑马走这条小道回学校去,可是我没法驾驭它,只好由着它的习惯走自己喜欢的路了。
冬季里的一天,当它从水槽转过身来的时候,我用脚跟猛猛地踢了它一下,它就急驰起来,不过,这回它没有走往常到学校去的路,却踏上了小径。
我很高兴。以往我们从山脚下走回来的时候,在这条小径上不知道休息过多少回啦,它总是同疲劳联系着。那些野草缠结和表面隆起的路,并不好走。可是此刻,瞧着它们在我身下闪过,我不禁对自己能有这样轻而易举一跃而过感到惊讶。以前,我看到它们总是想起这种困难,现在我却全不把它们入在心上。看着那崎岖不平的路面,我反而觉得很喜欢它们了。
小马离开路的中心,沿着牛群走过小道快跑,这可是完全出乎意料。它转向小道时我立即意识到了危险,就用两手使劲抓住马鞍,这样就可以使它避开栅栏,不会碰上正等着它上钩的铁丝网了。
但它还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跑。我低头看看在马镫里无力地荡着的那条瘸腿,再看看在它下面不远的地方掠过的几股铁丝网。
我穿着长裤,在那条坏腿下会面还缠了厚厚的绷带,保护开裂的冻疮,因为它们在整个冬天一直都表现不好。
我朝前看了看小道靠近栏杆的地方,心里明白,再过一会儿我的腿就会擦着铁丝网了。我并不害怕,但是我对自己只能听天由命而不能反抗感到十分的恼火。
刹那之间,我曾想到过跳下马来。我吸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现在跳吧。”可是根本下不了决心。我仿佛看到自己摔断了手臂,再也不能拄着拐杖走路了。我回头看了一眼栅栏。
当铁丝网第一次钩住我的腿的一侧时,那些钩子把它朝后拖向小马的肚子,接着当小道又往外拐时,钩子把我的腿开了。它脱了马镫荡了一会儿,又被钩住划开了几道口子,钩子撕开我的绷带和裤子,我觉得腿上淌血了。
我的头脑冷静下来了。我不再去看自己的腿,却朝前望着小道在远处与栅栏分开的地方,顾不得那条划破的腿和随之而产生的疼痛了。
到了小径的头的那段路似乎很长,小马东一弯西一拐地跑完全种程,没有打一个趔趄。它在路角上拐了个弯,抬起头,竖民耳朵,急匆匆地跑到到学校,可是我坐在马上已经四肢无力了。
田力和楚威扶我下马。
“你怎么搞的?”楚威弯下身子焦急地看着我的脸问道。
“它走了小路,我的腿碰到铁丝网了。”我告诉他俩。
“它干吗要这样?”田力不相信地问道,一边弯腰看看我的腿。“它从来都不那样干的。啊呀,你的腿,它在流血,全给弄破了,裤子也被钩坏了。它干吗走那条路?你得去看看医生,天那,你的腿太糟糕了!”
“快躲到后面把它们弄好,不要让别人看到,他们会报告老师的。”楚威有点急。楚威是理解我的,“不知道谁有手绢?”我问他。“我得把它包一下,哪个男生有手绢?”
“我去问问代高乐。”田力自告奋勇。“他一定有的。”
代高乐带着手绢,大家都知道。楚威和我来到学校后面。我坐下来把钩破的裤子退到脚面,解开划破的绷带。露出了凹凸不平的伤口,伤口不深,但有好几道,不住在往外淌着血,慢慢地这开裂的冻疮和冻得发青的皮肤。
楚威和我看着它一言不发。
“反正这条腿对你一点用处也没有。”他想安慰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话语了。
“去它的!”我狠狠地看着它,咕哝着。“这条该死的腿,去帮我看看田力来了没吧!”
田力拿了手绢过来了,几乎是从代高乐的手里夺来的,代高乐在后面一直跟着小跑,想知道田力拿着它派什么用场。
“你明天带来一定要还我。”代高乐一直强调,但他一看到我的腿,声音就沉下去了。
我用那条手绢和钩破的绷带把腿包扎得严严实实,接着我就拄着拐杖站起来了。那三个男孩子靠后站着,等待我宣布结果。
“没问题。”我说,我在发抖,我等了一会儿,看看剧痛是否会停止。
“包了那么多破布,血是不会渗出来了。”楚威一本正经地说,“没人会看出来了。”
妈妈压根不知道我的腿被划破了,因为平时总是我自己料理冻疮的。她给了我一盆热水、一条干净的绷带和一团夹在脚趾间的棉花后,就让我自己动手了。有时候我想我一定得把腿上破的事儿告诉她,因为伤口在冻坏的肌肉上一直都好不了,不过天气一转暖它就愈合了。
我还是带着那匹小马去水槽那边喝水,不过,现在我要等它走过小径的路口,踏上去学校的路时才让它快跑。
我常常试着用一只手抓住马鞍的前桥,但是由于我的脊骨弯曲,我只得偏向左边,结果还是免不了要朝那边摔倒。
有一天,我一边让小马走着,一边开始试着抓起马鞍的各个部位来,看看哪里可以抓得最牢。由于我的脊骨偏向左边,在放松的情况下,我的左手能比右手伸得低得多。我朝右边坐过去一点点,然后左手伸到腿底下马鞍的衬垫下,抓住绕过马鞍穿入衬垫底下的肚带。这样,我拉住马鞍的衬垫就可以防止歪到右边去,拉住肚带就能防止歪到左边去。
我第一次感到十分的安全。我把缰绳交叉起来,用右手抓牢,还抓住肚带,然后让小马快跑。尽管它跑起来遥遥摆摆,可是我在马鞍上却能安然不动。我悠然自得、四平八稳地坐着。随着马的身体一起一伏,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和自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