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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生死两茫茫(3)

“你这是要去哪里?”博雅好奇地问着晴明。藤子小姐的家在京都的西边,而他们正在往东南方向走去。

“喂喂!这是和伊通大人家不同的方向啊!你不是要帮藤子小姐吗?”博雅说道。

“安静地跟着吧!”晴明没有解释。

“你究竟要去哪里?”博雅累得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想去的话可以回去呀!”晴明戏谑地说着,白色的狩衣在风中飘荡着,疾行而过,像是一只翩飞的鹤,竟然没有一丝疲倦的神态。转眼之间,两人已经到了郊外。

“这……已经都到了这里了。喂,你到底要走到哪里啊?这个地方完全不认识!”

晴明用手指着前面山坡上的一间荒废的破屋子,说道:“就是这里了!”

“这是什么地方呀?”博雅惊诧的打量着。作为醍醐天皇长孙出身的他从没有看过如此贫寒简陋的房子。

一棵经年的老槐树遮住了屋前的阳光,门上是一条破破烂烂的旧毛毡子作为门帘。屋子里是泥地,墙角里的炉灶上不知道在煮着什么东西,一股股血腥味飘出来。

“真不舒服的感觉!”博雅皱着眉嘟哝道。

屋里子面有一个法师模样的人睡在卧榻上,听到有人进来,便坐了起来,花白的头发邋里邋遢地披散着,五十开外的年纪,脸上满是胡子。

“晴明,是妖怪吗?”博雅紧张地问道。

那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对着博雅瞪了一眼,又耸着肩对着晴明笑了起来。

“是晴明吗?”男人问道。

“好久不见了,道满大人!”晴明的唇边略过一丝笑。

“这么见外就不好了!好久没喝酒了,要不要来一杯?”那个叫道满的男人拿起酒瓶斟了一碗酒递过来。

“你呢?要不要?”男人盯着博雅问道,也斟了一碗递给他。

博雅接过碗,碗是个缺了口的破陶碗。博雅喝了一口,只觉得口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剧烈地咳了几声,赶紧将酒吐了出来。

“哈哈哈!口感如何呀?”男人得意地大笑起来。

“那里面是生蛇血,你看还吊在那边!”男人指着梁上的几串蛇尸。大约有十来条蛇晾在那上面,颈部都被割了一刀,血从梁上面一点一点地滴下来,落在一个破瓮里。

“博雅,这位就是芦屋道满法师。”晴明说道。

“什么?芦屋道满法师的话,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和晴明齐名的阴阳师吗?想不到是这个男人!”博雅吃惊地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有些难以置信。

道满法师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着蛇血酒,听了博雅的话,皱着眉头生气地盯着他看。接着又盯着晴明看,带着有些不屑的神情说道:“你还在为宫中做事情啊?”

“是的。”晴明漠无表情。

“真惨啊!像你这样的阴阳师,竟然成了天皇的狗!”道满法师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酒碗。

“狗?”

“难道不是吗?!你为了帮天皇消遣时间,变出些飞出鸽子的无聊法术。博天皇的欢心,算什么阴阳师?为什么不知羞耻,去做这些事?被赐予高名位很爽吗?”道满法师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只是觉得这也是一种修行。”晴明说道。

“那么你找我干什么?”道满法师嘲讽地又看了他一眼。

“你犯了罪吧?”晴明也挑战似的盯着他看。

“什么?”

“那么厉害的还魂之术,是你做的吧?”

“啊!……是那个叫藤子的女人吗?呵呵,还是被你看穿了。我好久没这么发挥了!很高兴啊!”道满法师说着,又兴奋地端起碗来喝酒。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那个女人会精气尽失死掉的。”

“是吧?”道满法师一边喝着酒,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道满大人,您为什么要对这样可怜的一个女人做这种残忍的事呢?……不会是因为钱吧?”博雅充满义愤地说道。

“钱?我要钱干什么?”道满法师呵呵地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钱是左右不了我的,会让我左右的只有咒。”

“那也就是指人心吧?”博雅问道。

“哦,你好像有点知道咒的事情啊!是晴明告诉你的吧!”道满法师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墙角里端出一盆黑乎乎的、腥味浓郁的东西来,一边说着:“啊!肚子有点饿了,我来准备晚饭吧!”

他点起了炉火,在那里烧着这些奇怪的食物,一边又对着博雅说道:“就算是还魂之术,但是如果没有某人强烈的意念,我也是办不到任何事的!那女人并不知道我是谁,但是竟然对路过的陌生男人说话——她说她是在等男人回来。希望他回来的妻子和想回来的丈夫,正是因为他们如此希望,我才这样子做的。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幸福吧!你别管他们,晴明也是这样说的吧?”

“不过……”博雅还想再辩解什么。

正在说话时,一只灰色的野兔从门口窜了过去,道满法师惊喜不已。竖起双指念着咒,指着那兔子说道:“乖乖,呆在那里不要动!”

兔子立刻像被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乖乖,真是可爱啊!”道满法师念叨着,走过去抓起了兔子。

他将兔子丢进了正烧着水的锅里,高兴地说道:“今天的晚饭有了!”

博雅在一边看着,又是吃惊又是生气,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真残忍!”博雅说道。

“你觉得为了生存而抓兔子是很残忍的事情吗?你们贵族明明不用为了吃而困扰,却因为财富和权力而互相争斗,把别人踩在脚下来生存。你们所谓的残忍就是指这样的事情吗?”道满法师的脸上一副嘲讽的神情。

“不过……”

“因为你被腐化的京都感染而忘记人性了,所以才会觉得遵循自然之理的生活是很残酷的。你这是一种傲慢!你因为这种傲慢,所以自以为是的觉得和死灵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不幸的吧?”道满法师说罢转过头来又盯着晴明看,不屑地说道:“晴明啊!你别再管人世间的事了!我们活着不过是种游戏,就看着死前如何有趣地过日子——我最近也觉得这样子其实也不错,无论有趣还是无趣,反正我们只是同时间地活着,然后向死接近吧!……晴明啊!你对这些事情也是很清楚的吧!如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只有我能和你互相理解的!——这种人是没办法的!”道满法师说着,对着博雅嘲讽地一笑。

晴明也不由地也呵呵笑着,波光流转的一双凤眼斜睨着道满法师,对着他说道:“道满,其实你也很想念人的生活吧?”

“什么?”

“很可惜,我没空陪你这种无聊的人说些废话!”

“喂?!”

“还有,我觉得现在的人世也没那么糟糕。”

道满法师听着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晴明!你果然还是乳臭未干的样子啊!……算了,回去吧!你们就看那女人死吧,这可是我道满安排的有趣的游戏啊!”

“道满大人,那么你施的法术,便由我来解开这游戏如何?”

“你想救那女人吗?哈哈……真有趣!你喜欢上藤子了吗?”

“我不认识她。”

“的确如此。因为你喜欢的女人,另有其人了吧?”道满法师说着又用手指着博雅,问道:“那么,是你喜欢她吗?”

“什么?……没这回事!”博雅大声地辩解道。

“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晴明吧,这样形影不离地跟随着他,哈哈!要是我像你这么年轻的话,大概也会天天往晴明的府上跑吧!”道满法师用手指了指晴明,咧着一嘴的黄牙笑着。

“啊,你别胡说!……”博雅顿时羞红了脸。

“我猜错了吗?晴明,你也是喜欢他的吧!所以那么心甘情愿地留在宫中去做天皇的狗。”道满又用手指了指博雅,对着晴明问道。

晴明没有理会他的话,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哈哈哈……算了!刚好煮好了,要吃吗?”道满法师用长长的树枝折成的筷子捞着锅里的兔子,一边对晴明说道:“反正这只是一时的游戏,你要如何去解开我的法术,我等着参观啊!”

“我可以自由地去做吗?”

“好啊!我是不会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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