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后退，终于到了渲州城。
可是，柳雪溶的心却始终不能平静下来。
该说什么，短短的七八里路行来，却已经听到了不下几十个版本，说法不一，但结论却使终只有一个：她，柳雪溶，红颜祸水。
呵呵，也许她真的是红颜祸水吧，让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了那么多离谱的事。
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国家。
现在的她，能对得起谁？
原本，想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却连一次也是奢望。
但如果这一次她的付出能让他改变做法，能挽救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值。
这一生，她到底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她手抚过床上红红的嫁衣，这是萧雁南特地为她准备的，沉重地凤冠中央镶着一颗大如眼睛的夜明珠，照亮整个房间宛如白昼，听说是前朝留下的珍宝，多少人都想得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说他要给她一个难忘的婚礼，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娶到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有了这颗珠宝，加上最近的传言，怕是不被人关注都难吧。
可是，萧雁南，你要的幸福我给不起，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以前那些流言我从不会在乎，可是，这一次，我在乎，在乎的很，因为我也是这个国家的人，他们也是生命。
还有边缰那些蠢蠢欲动的敌军。
柳雪溶，其实别人说的没错，你就是红颜祸水。
“你不喜欢吗？我再叫人去改，应该还来得及。”萧雁南不知是何时进来的，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不用了，很漂亮。”
再改也是这样，更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
因为没有心啊。
她的心不在这上面，也不在眼前人的身上。
曾经有一个人给了她这样一次穿嫁衣的机会，但她却拒绝了。
她太了解自己，让她和别人分享，她永远做不到。
即使再给她这样的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这样选择。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爱她的人她却不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
“是吗？可是你似乎一点也不高兴？”
为什么这个人那么懂她，能看穿她的一切。
还有那个冰冷的人，也是。
嫁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要怎么高兴的起来。
萧雁南却是已经来到她面前，弯下腰，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他面对，她的眼落入他的眼中，她在他眼中看到的全是她自己。
他的眼中只溶得下来，但她的眼中却溶不下他啊。
萧雁南，何苦要这么折磨？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嫁我，更不愿意，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有着太多的伤感在里面。
柳雪溶没有回声，因为他说对了，没去看他的眼睛。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因为她怕在那眼中看到伤痛，她曾经有过的伤痛。
他对她的情对她的好她都很感动，铭记于心。
却就是不喜欢他，也不想嫁她，却是眼前的局势所逼。
萧雁南的嘴角撇了撇，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告诉自己有可能有那样一天，她也会爱上他，像她娘爱上她爹一样那样爱上他。
却都是妄想。
柳雪溶，什么时候你才会喜欢上我，哪怕一点点也好。
萧雁南将他的手从她下巴上拿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我曾经幻想过也许哪一天你会爱上我，一丁点也好。可是，现在我不会再这样想了，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甘心的也好不甘心的也好，能娶到你，我再无其它话可说。”
柳雪溶的手从嫁衣上移开，站起身，看着站在她前面那个比直地背影，思索了下，终于开口。
“如果仅仅是为了我娶我才让你这么做，那么我想说，我的罪过真大。”
其实发现，有时候他就像个孩子，固执地像个孩子，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不去管别人会怎么样，只是固执地想要自己的东西。
和那个人不同，那个人也是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却是冷，那是他本身冰冷的缘故。
她还真有些羡慕眼前的他，可以活得潇洒活得自在，完全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外面的传言那么多，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或许他真的只是不想去听见而已。
萧雁南回头，手压上她的双肩：“不，雪溶，你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有什么想法，一切，都是我甘心情愿为你做的，要骂就让天下人来骂我好了。外面的传言你没必要理会。
原来，他还是知道的。
可是，她真的能不内疚吗？她能没有想法吗？
那些传言，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不出来结束，又该让谁来结这个尾？
她不去理会，又该谁来理会？
“萧雁南，如果，娶了我，明珠……她要怎么办？”这个问题卡在喉咙里几天了，一直都没说出口，可是，现在在不开口就晚了。
明天，他们就要成亲了。
“明珠”萧雁南的双肩抖动了下，低下头去“我只想说，对不起，明珠，是真的对不起她，可我想娶的人只有你，这辈子扔拥有你就足够了。”
柳雪溶转过头去，看着床上大红的嫁衣，不语。
这衣服，本是该穿在明珠身上，现在却换成了她。
造化弄人，小时最好的朋友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个带着笑邀请她去参加婚礼的羞涩女孩现在会是什么样？
他到沿家向明珠下过聘，他这样做，明珠要承受多少委屈。
这委屈，不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可以承受的。
可是，雁南，他要承受更多的痛。
世人的不理解和谩骂。
还有她，更要遭受多少人无情的攻击，也许就这一刻，不晓得有多少人在骂她。
全都是她的错，全都是她的错。
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上该多好。
“雪溶，我知道你不愿意，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我只想看着你开心。”
她不懂，明天就要成亲了，现在才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意思。
以至很久以后，她都在想如果她知道他并不是想娶她，他只是真的想让她开心，她当初一定会离开轩王、离开轩王府。
“今晚的月亮是大半圆呢”萧雁南突然推开窗子对她说。
“是啊，是大半圆。”她低语“为什么不是团圆？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立在窗前，月光将她的背影勾勒在地上，斜长斜长地却也孤独。
“因为现在不是团圆的时候。也不晓得可不可以再看见团圆的月亮？”
现在不是团圆的时候，什么时候才是？
今晚的他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连她也听不懂。
萧雁南知道她不懂，但这样更好。
他宁愿她听不懂。
他做过什么该承担什么后果他全都知道，从接受凌寒锋的条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为了她，这代价再大，他也不后悔。
“萧雁南……”
“雪溶，如果你先遇见的是我，如果没有他，你会爱上我吗？会心甘情愿的嫁给我吗？”
柳雪溶点头，眼泪莫名的有了些泪花：“会，会。”
她说了会，可是这不是假设性的，这也不是如果，这已经是事实。
就像当初明珠问他的那样，问他如果没有柳雪溶的出现，他会不会娶她。
他也说会，可她毕竟真实地出现过，真实地存在在他和明珠中间，让他情不自禁地爱上。
就像轩王，她是真的还爱着他的。
“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他的话让她没来由地心里开始出现不好的预感：“萧雁南，你在胡说什么？”
她是不喜欢他，可是还没到要死的地步不是吗？
“早些睡吧，明天可能会很累。”
说完，也不看她，竟自出了房门。
柳雪溶倚着窗边，睡不着，夜越来越深，她脑子里却是越来越乱。
烦燥得很，一点睡意也没有。
披了件外袍从门口绕了出去。
冬天总是这么的冷，现在她似乎是越来越怕冷了。
黑黑地院子中，她仰头站在那里无言的看着天空半圆的月亮。
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叫还有打更的声音。
快一更了吧，那人竟是比她还有耐性，非得要她请他出来吗？
漆黑的夜空中，她的脚在地上使劲地踩着，突然一抬脚，将深深踩在鞋子底下的石头朝屋顶踢飞了出去。
随后，就见屋顶中一个身影一闪，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已到了她跟前。
“我以为你还不打算出来呢？”柳雪溶轻笑。
不用看人，她已猜出来是谁了。
“呵，原来你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连我藏身的地方也知道。”凌寒锋依旧是那个戏谑的声音。
她反击：“那当然，毕竟是皇家的人，冻坏了我可担不起，要进去喝杯热茶吗？”
“好啊。”凌寒锋也不迟疑地答道。
柳雪溶在前头引着他进了屋。
烛光燃起，凌寒锋的目光在她房中转了一圈，停在了床上那件嫁衣上。
“怎么，三皇子舍不得那颗珍珠，早知道就不应该送，现在心疼了不是？要不我拿下来还给三皇子如何？
凌寒锋诧异地转头看她，眼中却是多了一份危险的寒光：你竟然连那颗珍珠是本皇子送的都知道？本皇子倒是很好奇，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柳雪溶提起壶，在盘子里拿了两个茶杯并排放好，壶中的水通过壶口泄在了茶杯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余下的还要靠三皇子为我解答？”
水满，茶叶飘香，在鼻尖萦绕。
她对饮茶没兴趣，只是这茶真的很香，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嗯，这茶叶不错。”
“只是水还是有些凉了。”
她摇头：“不，正好。”
一仰头将手中的茶全喝了下去，将手中的杯子定在桌上，看向凌寒锋“没看过这么喝茶的吗？”
“确实是没看过，更何况，这是茶，应该品，才会有好味道。”
又倒了杯，水，似乎又冷了一些，居然可以直接入口了，茶叶也是没泡开的飘在水面上。
“这些我不懂，只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所以，请你放过他。”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凌寒锋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茶杯中还未完全泡开的茶叶，撇了撇嘴：“我的九弟可没这么弱，还没到你来开口的地步，如果九弟听到了这番话，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人很斯文，却是难以对付得很，冷下脸来：“我不是说轩王，我说的他是萧雁南。”
凌寒锋也是错愕，却很快反应过来，啜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道：“这我倒是没想到，你是九弟的人，这样说就不怕九弟伤心？”
“我也没想到”柳雪溶的手扯了扯袖口“他居然会被你利用。不过，寒锋，太虚假了可不是件好事，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喜欢太过虚假的人的。”
“哈哈”凌寒锋干笑两声，那笑声中无不透露着得意“早让你别把自己看得太低，你偏不信我的话。”
柳雪溶的脸色在月光下暗了暗，眼底闪现着愤怒和无奈，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凌寒锋的目光忽然变得利锐起来，语气中也全是憎恨“我说过，要让他失去那个位子，那是我的。也失去他最爱的人，我的九弟是那么自负的一个人，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失去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的表情了，哈哈……”
“这些都和萧雁南无关，你为什么要把他拉进来？”
“怎么，舍不得吗？因为那样更好玩囝，有你在的地方，就会有他，真是痴情种一个啊，这样的情连我都感动，不知你动心了没有？”
“凌寒锋，你不会得逞的。”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甩到他脸上，打爆他那张可恨的嘴脸。
“是吗？”凌寒锋邪邪地笑着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让她痛恨却又只能认命地话“明天你就要成亲了，而我，过了明天，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柳雪溶铁青着一张脸，看着凌寒锋笑着走远。
她不会让他的得逞的，绝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