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溶走在大街上，拐角处，她停在了那里，放眼望去，只要转弯，短短的几步路就是她的地方。
那是轩王为她买下的街，不，是皇上了。
依旧繁华，依旧人声鼎沸，可是三年间，这里换过多少人、少了哪些人、多了多少摊又有谁知？
当初他为她买下这条街的时候，轰动金陵。
现在，她站在这里，有谁认识她？
生活踏着时间的轨迹在继续，所有的一切于生命中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萧雁南，我开始想你了，你知道吗？
想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爱上你，却还是要这样做？
如果你这样做只是要我把你放在心底，那么我承认，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你，本就不大的心的一个小小角落装下了你。
可是，你不是要我把你放在心底，你只是要我开心，你觉得我现在开心吗？
你离开了，明珠更恨我了，凌寒轩当上了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
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
只觉得身上一紧，她的身子向旁边移去。
“没事了。”凌寒轩抚上她发愣的脸孔。
她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刚才差点被马车撞到。
她轻轻拉下在脸上的那只手，低语：“谢谢。”
“你刚才在想什么，怎么站在那里发愣？”
想到刚才的那一幕，他的心都揪在一起，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办？
“我想他了。”
凌寒轩脸色一变，声音变得低沉：“你是说萧雁南吗？”
“嗯”她点头“我在想他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傻，救我。如果离开的是我，就好了。”
凌寒轩不顾街上路过的人投来的暖昧眼神和指指点点的话语，将她紧紧抱住“不许离开，不许你离开。”
他知道，萧雁南的离开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痛，那日，她抱住着萧雁南冷却的身体，止不住狂叫，她的声音响彻整个渲州。
连他都吓住了，从来没见过那样激烈的她。
然后，她沉默，沉默了整整半个月，不说一句话。
过年前，她起来了，做该做的事，依旧不说话，有空就是站在窗边吹着冷风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色，发呆。
元宵过后，他登基的前一天，她说她要走，只有这一句话。
第二天，他登基的那一天，她真的走了，她说要去该去的地方，毫无留恋的离开。
他放开她，是因为萧雁南为她做的一切，是因为他知道她心中的痛，所以，他在等，等她回来。
边疆三年，她穿的是萧雁南的战服，她可知，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
他以为时间是疗伤最好的药，他以为三年过去了她至少会少想萧雁南一点点，他以为三年或许他会将她忘记。
可是，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她没有少想萧雁南，他忘不掉她。
柳雪溶，如果真的能忘记你，或许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可是忘不掉，忘不掉啊。
“皇上，放手吧，这里人多。”她不动，任由他抱着。
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柳雪溶，三年前的柳雪溶一定会挣扎，一定会大喊，可是，她没有，因为，现在的她，是柳雁明。
凌寒轩没有动，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是她没有听到过的难过：“雪溶，雪溶……”
心痛，可是又能如何？
“我忘不掉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那样毫无反顾只要她开心的萧雁南她怎么可能忘得掉。
萧雁南，想起你，我的心就痛。
她感觉到拥着她的人身子一震。
她温柔仿若无声地话语让凌寒轩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拥紧她。
萧雁南，你可知，朕开始嫉妒你，你在她心中是这么重要，她说一辈子都忘不掉你，朕要怎么办？
她忘不掉你，是不是代表她再也回不到朕的身边了，朕在想，当初朕不答应娶柯佳然就好。
是朕让她伤心了，最终没有娶柯佳然，可是，一切都变了，你已经在她心中生下了根，要怎么才能将你拔掉。
“雪姐姐。”
一声雪姐姐犹如天外之音将柳雪溶惊在那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不敢回头，她怕看见那个人眼中的恨。
“雪姐姐。”
柳雪溶没有回头，将头埋进凌寒轩的怀里。
说她胆怯也好，说她懦弱也好，她就是不回头，心开始乱七八糟地跳动起来。
怦怦怦……
她听见自己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凌寒轩见她不但不抬头，更将头埋进他怀里，心中了然。
转头，看向沿明珠，轻轻点了点头。
见到是凌寒轩，沿明珠有点慌神“皇……”
凌寒轩快速开口，阻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不必了，这里人多。”
眼光一扫，不带温度的眼神令人莫名的打寒颤，周围的人群开始四处散开。
人群中，只是淡淡一眼见到的背影，但她肯定那是雪姐姐。
那个常常站在冬天里吹风的青色身影，那个令雁南哥哥情愿自己牺牲也要保住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雪姐姐，我是明珠，你不认识了吗？”沿明珠看着将头深深埋在凌寒轩怀里的人，轻语。听见她自报姓名，不肯离去，柳雪溶深吸一口气，转头，脸上带着僵硬的笑：“明珠。”
随即低下头去，只一眼，但她发现明珠比以前瘦了很多，脸上都凹了下去，化了妆精致的脸，可眼里却毫无神采，一身白衣裙衫，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凌寒轩眉头一皱，她的样子令他心痛，以前的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抬高头笑着看向人群，她是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妥协的。
现在的她，还是柳雪溶吗？
他似乎已经忘最，现在的她，是柳雁明。
“还好吗？”沿明珠轻声地开口，心中的情绪开始高涨。
看见她，就好像看见雁南哥哥。
柳雪溶轻轻点了点头“嗯，明珠还好吗？”
“不好。”
沿明珠朱唇轻启，只是两个字却让柳雪溶不敢去看她，内疚、自责全都清楚地表现在脸上。
沿明珠看见她变化的表情，当做没看见凌寒轩投过来要杀人一般的眼光，继承说道：“我忘不了雁南哥哥，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和雁南哥哥在一起玩耍的时光，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想起他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如果没有你，他会娶我，他说……”
“够了。”凌寒轩怒吼，满脸的愤怒，不时看看在他怀中的人。
如果不是雪溶在她怀中，巩怕他一定会当场把沿明珠的头给扭了下来。
沿明珠笑笑：“我还没说完呢？”
柳雪溶拼命摇头，挣开凌寒轩的怀抱，跨过几步拉住沿明珠的手，看着她比三年前消瘦的面容：“对不起，对不起，明珠，是我的错。”
“对不起有用吗？你能让雁南哥哥活过来吗？如果不能，我不会原谅你的。”沿明珠将她的手一甩，冷笑：“雪姐姐。”
最后三个字是在柳雪溶耳边压低声音说的。
“你……”凌寒轩上前一步，拥住柳雪溶发抖的身子。
沿明珠嘴角依旧带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怎么，皇上想治我的罪吗？难道我说出心底的话也不可以？我就是不原谅她又怎样？皇上要杀了我吗？”
她的手指向柳雪溶，不顾身边又开始积聚的人群，声音中带着压抑的痛苦：“雁南哥哥为你而死，你呢？现在又要回来吗？回到这个人身边来吗？雁南哥哥好不值。你现在回来，就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从此与他终身相伴。可是，雁南哥哥在地下，我在地上，阴阳两隔，我再也看不见雁南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也不会。”
“明珠……，没有，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她急着撇清，却让凌寒轩愤怒“雪溶，别傻了，她是不希望你好过。”
“对，我就是不希望她好过。”沿明珠对上凌寒轩发怒的眼，却是闪也不闪，现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她要让眼前的这个女人好过，凭什么让她好过？
“是她害死了雁南哥哥，难道还要我原谅她不成？”
积聚了三年的怒气在这一瞬间暴发，柳雪溶，就算你得到了凌寒轩的爱，就算你可以和他在一起，我也要你下半辈子不得安宁，我要你永远内疚。
“都给我滚。”凌寒轩向着周围又围拢的人群扔下一句。
周围人群迅速散开。
“对不起……”柳雪溶低着头，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
“你到底想怎样？”凌寒轩拥紧怀中的人。
“我想怎样？我不想怎样，我只要雁南哥哥回来。即使你是皇上又如何，你也不能让雁南哥哥回来不是吗？”
“你到底想怎样？”凌寒轩拥紧怀中的人。
“我想怎样？我不想怎样，我只要雁南哥哥回来。即使你是皇上又如何，你也不能让雁南哥哥回来不是吗？”
凌寒轩呆住，是的，就算他是皇上又如何？
他也不能让死人复活。
“皇上真是痴心，三年了，不肯大婚的原因就是为了等雪姐姐回来。雪姐姐，恭喜你，能让皇上三年只想着你。连皇上都不能避免，更何况是雁南哥哥那样平凡的人呢？”
她的字字句句犹如针一般扎进柳雪溶心底，那只要稍微一碰就会的心碎裂开来，血呈喷射状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四周洒去。
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
柳雪溶，其实你并没有很大的错，唯一的过错就是不该存在。
以前不该存在，现在更不该存在。
也许，离去真的才是她唯一的选择。
或许，萧雁南，真的在下面等着她。
“王林……”
沿明珠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把刀，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地叫声，四处逃窜，生怕伤到自己。
沿明珠看了看那把发亮的刀，嘴角一勾：“不知该说雪姐姐是有魅力还是该说有福气，为你不惜杀人的人真多。”
“不要。”柳雪溶拉住凌寒轩的衣服，望向他摇了摇头。
本就是她的错，她又怎能再去加注于别人。
凌寒轩看着她发白的脸，向王林投去一个眼神，王林会意，刀立刻拿了下来。
沿明珠笑着转身，然后顿足，轻轻地柔柔地吐出一句话：“雪姐姐，我咒你，咒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
明珠咒她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是了，她这一辈子本来就是没有幸福的。
她靠着身边的人，转过身抱紧，突然放声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