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当时看书的时候,总觉得宝黛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真是人间悲剧。但是现在静下心来想一想,他们如果真的结合了共同生活,似乎也不见得就是皆大欢喜了。这么近的血缘关系,谁能保证……再说,黛玉的病在这个时代不可能完全治愈,他们俩以后会怎么样,我真的一点也不乐观。
不过平儿说的也是有理。他们两个还都不到十八,又没有名份,现在在一起住着,也的确不是个事儿。
我趁着一回江燮又去寻宝玉的时候,和他一起到那书铺子里去逛了一次,宝玉的脸庞不似过去那样了,婴儿肥全褪了干净,看起来清俊不减,却显的十分儒雅沉静,眉宇间那份灵气掺进了沧桑,倒比以前那种美玉似的还显的好看。
“凤姐姐来了?真是稀客。”他有点意外,丢开手里的纸笔迎出来,让我们进内堂坐,不用伙计伺候,自己倒了两杯茶来给我们。
我问他生意好好不好,又问他在写什么。他只是一笑,说没写什么。我寻思着,你总不会要再写部石头记出来吧?这想法当然一闪而过,我跟他提起来,他和黛玉的事情。
宝玉的笑意变淡,眼帘垂下,声音也很轻:“老太太……才过身没多久,为人子孙的,总不能这时候只想着自己成亲的事……”
啊,是……
我倒忘了。
屋里一下子冷场了,说来也是,人家要为祖母去世守孝,我来跟他提成亲的事,实在不大妥。之前我怎么一点儿没想到?平儿也不提醒我一下。
江燮倒是挺轻松的,说京城这两天还会有人来,一定会带来那边儿的消息。
这话让我和宝玉都振奋了,他一定渴望知道家里的事情,比我还是渴望的多。
果然那天的事之后,第三天就有人带来了京城里的消息——但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宝玉来说。
贾政似乎一心把自己埋进道书里面,用来逃避这残酷的现实。这个从他和几个道士频繁来往就很容易判断出来,负责探听消息的人根本不用费力气就打探到这个消息。还有,王夫人一直卧病,不知道是真的身体出了问题,还是心里面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个巨大落差。但是这消息宝玉一定吃不消。那是他的亲娘啊!
还有就是,对我来说一个震惊之极的消息,贾家的三位姑娘,都不见了。
不见了?
我有点强巴的问江燮:“那传消息的人呢?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唉,就是突然一天贾家的人发现姑娘们都没在屋子里,没在院子里,谁也不知道她们去哪儿了,怎么也找不着。只是后来发现一封留书,似乎是四姑娘留的,说是看破红尘,要去削发为尼。所以贾家的人觉得三位姑娘大概一起去哪个尼庵了,又在京城远近的尼庵找了一通,也没有找到。贾家现在没财没力也没那个精神折腾,于是便放弃不找了。反正二姑娘没亲娘,三姑娘不是太太生的,四姑娘的哥嫂都完蛋了谁还管她的死活。
关于鸳鸯,没有打听到,贾家现在的下人只有少少几个,可是沈恬的人毕竟不是干特务的,这种细料就弄不到了。
我理解的,一个丫环,谁也不重视。
要说四姑娘去当尼姑谁都不意外,但是三姑娘的理想可不是当个尼姑了结此生。而且,迎春更不是个有勇气离开家的人,她永远都是闭起眼任凭命运摆弄。
那三个人同时失踪……
我真的很费解啊。
一切都脱离了我所知的原著的剧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江燮大大咧咧的说:“嫂子和那几个姑娘是不是情同姐妹啊?”
我想了想,情同姐妹不算……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让我的江湖朋友打听一下,老实说,要找人的话,官差可比他们差远了,车船店脚牙,那眼睛耳朵多不计数。”
“那要麻烦师弟你了。”我也没和他客气。
“不麻烦,”他大方的一挥手:“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嘛。既然嫂子当她们是姐妹,我自然不能看着不管。老实说,这么三个没出过门的大姑娘,说不定……”
他倒也不是完全没眼色,说不定下面的话没有讲出口。
说不定被拐了,骗了,卖了?
唔,说不定。
但是如果她们三个人在一起,那……有可能不是那样的。毕竟三姑娘还算精明……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她们能去哪里啊?
三个姑娘,从没离过家,举目无亲……
啊,顺便说,还有其他消息。可是我一点儿都不关心。
王家也倒了。
凤姐的爹早早儿离世,现在她叔叔也倒了台,王家败落的无比迅速,比贾家还要彻底。
江燮难得的小心翼翼的告诉我这个消息,似乎是怕我打击到了。
可事实上,我连那些人的长相都不记得。
除了一个不怎么成器的哥哥,凤姐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更亲的亲人了。
江燮似乎很怕我下一秒就会哭出来,急急的告辞走了。他还得去告之宝玉这消息,我想了想,拦着他,叮嘱王夫人的事还是先不说吧……就算说了,让宝玉急匆匆赶回京城去,又有什么用处?
江燮却有不同意见,现在瞒着他,要是王夫人真的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那以后宝玉再知道消息的话,那又怎么好?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江燮挫败的摸头:“真伤脑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唉……”
沈恬晚间倒是问我,是不是需要他让人出面去关照一下王家。我想了想,说,不必了。
要是凤姐的爹娘还在,没准我还会本着替人尽孝的想法想关照一下,但是亲爹娘都不在了,就一个混账哥哥,实在没什么可关照的。
可是没过两天,一个更大的惊喜来到了王府。
鸳鸯带着三块破抹布……啊,不,是穿的象三块破抹布一样的三位贾家姑娘,来到了我们西北边城。
迎春探春和惜春,小脸儿都抹的狗腚似的黑一块白一块,吓得我差点儿一失脚从台阶上滑下去。平儿大喘气,惊道:“鸳鸯?三,三……”
不知道她是想说三姑娘还是三位姑娘,我单刀直入的问:“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