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尹洛寒前来顾府便会让顾府一阵忙乱,那架势比顾老太太回来时还要大,众人生怕得罪了这位痴王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前脚迈进正堂便见顾老太太和宛夫人陪尹洛寒坐着,面上皆有些拘谨。
顾长歌与尹洛寒对视一眼,见尹洛寒好奇地看着她。她面上很是平静上前向众人行礼,心中却是厌恶这此等繁文缛节。
“六姨妹,你怎来了?莫不是听得丫鬟说本王来了,特意前来相迎的?几日不见,六姨妹身体可好些了?”
顾长歌皮笑肉不笑,淡淡地说着:“王爷说笑了。毕竟王爷救过长歌一命,王爷前来,于情于理长歌也该前来见上一见,亲自向王爷道一声谢。”
“谢倒不必了!只是上次本王的提议六姨妹考虑得怎么样了?”
顾长歌眉毛抽了抽。
丫的,这家伙是来找茬的!
“什么提议?”宛夫人好奇地问。
“噢,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二人之间的玩笑话!”尹洛寒一句话含糊而过。
宛夫人和顾老太太对视一眼,虽心有疑惑,碍于尹洛寒的身份亦不敢多问,便只在私下揣测。
但见顾长歌对尹洛寒不冷不热,而那尹洛寒总朝顾长歌看去,似乎对顾长歌有意。瞧着这两人,莫不是真如外界所言,六王爷看上了顾长歌?
“不知王爷这次来顾府所为何事?那几日我在王府中未能与二姐见上一面,真是可惜!可是二姐有话要你代为通传?”顾长歌轻声询问道。
她不关心顾敏容,不过是变相不着痕迹地弄清楚尹洛寒前来的目的。
尹洛寒此番前来太过蹊跷,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目的,可不能让他坏了她的计划。
“不是你二姐的事。”宛夫人说道:“王爷这次来是为你五姐的事。”
顾长歌心中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爷听说你五姐似你前日那般重病不起,便想着接你五姐到王府中由御医为她诊治诊治。”
他是如何知道顾秀宁重病之事的?那些大夫她都打点好了的……
“那奶奶和夫人可是答应了?”顾长歌试探性地问道。
梦沉和肖玉生师出同门,两人医术应该不相上下,梦沉能救的人想必肖玉生必定能救。眼下梦沉迟迟不来,顾秀宁又不能再拖,若能够为肖玉生诊治,也是可行的。
只是怕免不了要与尹洛寒一番牵扯。
这人真是奇怪。约他见面希望他帮忙的时候他不来,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偏生要来凑热闹。也罢,如今救顾秀宁要紧,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此事还须得你爹爹同意。”宛夫人面上为难,不情愿地说着。
顾长歌明白了,她们都不想顾秀宁活着,只是在六王爷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而将烫手山芋推给了顾元成。
脑海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顾长歌突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这个想法还没有成形,但足够令她兴奋不已。她想着,若是顾秀宁能够活下来,也许自己的这个大胆想法会派上用场。但是眼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事态如何发展了。
“太太、夫人。老爷回来了!”正说着便有丫鬟前来通报,而顾元成紧跟着走了进来。见到尹洛寒在忙不迭恭敬地向尹洛寒行礼,跟着顾元成进来的还有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
从身段看是一个年轻的袅娜女子,堪堪立于人前,即使不见人颜,也能凭印象断定此人相貌不俗。
“顾老爷不必客气,说到底你是我的老丈人,该本王向你请安才是。”尹洛寒朗声说着。
“岂敢岂敢!折煞老夫了!”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众人才将目光移向了那个身形曼妙却又不言不语的女子身上。
“老爷,这位是?”宛夫人上前打量着对方。
许是从对方进门的那一刻便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只是碍于脸面和仪态,按捺到此刻才问起。
“长歌。”顾元成唤了一声顾长歌,言语中压抑着火药味。
“这位说是你的朋友,我在门口遇上的她,你向大家介绍一下吧。”
他越发看不懂自己这个女儿了。养在深闺多年,如何认得这些人的?
“哦,确实是我的朋友。”顾长歌恍然大悟,连忙上前执起那女子的手,熟络地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
“沈梦”对方抢先回答了。
顾长歌正凑怎么向众人解释呢!还好梦沉反应够快!
若不是顾元成那几句话,顾长歌真想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子会是梦沉。昨日她还是白发苍颜的佝偻老妇人,今日这般娉婷模样,变化之大。顾长歌以为她还会以昨日的面容示人,却原来是想错了。
“我叫沈三娘,家住京城,父亲以经商为业,途经越城。不久前在街上与长歌偶遇,我俩一见如故,这便成了知心朋友。听闻长歌重病,这便想着来瞧瞧。长歌,你可是好些了?”
梦沉那句‘你可是好些了?’说得是情真意切,真挚动人,仿佛她二人真是知心好友。
啊呸!
顾长歌在心中啐道,她都想爆粗口了,面上却与梦沉亲密无间。
“嗯,已经痊愈了。”
丫的!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万一顾秀宁有个好歹怎么办?
“你若再在这里耗着,你五姐可就性命不保了。”梦沉笑意盈盈与顾长歌拥抱,在顾长歌耳边耳语一番,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与众人笑着。
“奶奶,爹爹、夫人、王爷,长歌这便不打扰了。”
“既是有朋友来,也不要失了待客之道。去吧!”顾元成沉声说道。
眼下六王爷在此,又有外人在,顾元成不好拿顾长歌怎么办,也便暂时由着她去,等到得了空,再与她好好说教说教。这个孩子最近越发欠管教了。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一走出前院顾长歌便质问梦沉。
“怎么的?等得望穿秋水了吧?”梦沉斜睨顾长歌,挑衅地说道。
“你是故意的!”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你昨日若爽快答应做我徒弟,我昨日便爽快救你五姐了!你不答应我,吊我胃口,我便让你着急一下。”梦沉得逞说道。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五姐死不了。你五姐现在在哪儿?”
顾长歌没好气地说:
“跟我来!”
果然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人命关天的事也这般胡闹!”
“人命关天?反正关的又不是我的天,要的又不是我的命。我着急什么?实话跟你说吧,你五姐死与不死都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救她那是我发慈悲心,不救她是我乐意!你倒好,我帮你,你倒数落起我来了。惹恼了我,我便不救了!”
梦沉转眼又耍起泼来。
“罢了!罢了!是我说错了行了吧!我向你道歉!赶紧的,先把人救活了再说行与不行?”顾长歌无奈地说着。
遇上这样一个难缠、脾气古怪的女人,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前面带路?”
“是,小姐。”
清散屋中所有人,梦沉环顾四周,方才解下了面纱。
螓首蛾眉、秋水盈盈,唇间不点而赤,腮边一缕发丝轻柔拂面平添一份妩媚之姿,乍看之下倒十七八岁,教肖玉生还显年轻。
“看什么看,没见过倾国倾城的美女?”梦沉斜睨一眼顾长歌,坐在床前为顾秀宁把脉。
“倾国倾城谈不上,倒也清丽可人。”顾长歌实话实说。
梦沉听罢扁了扁嘴。放下顾秀宁的手,又看了看顾秀宁的眼白。
“如何?”见梦沉在为顾秀宁诊断,顾长歌不断再作打扰,只是心中为顾秀宁捏了一把汗。
“还有救。”
“那便好。”顾长歌呐呐地说。
“你为何这般紧张她?”
顾长歌敛容,平静地说道:“多年的姐妹,不忍看她落得如此悲惨下场而已。”
“哼,顾家倒是出了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真是稀罕。”梦沉没来由的嘲讽令顾长歌不禁朝她多看去几眼。
“为何在人前你不与真容示人?”
“我现在就是真容。莫非你以为我又易容了?”梦沉闷闷地说。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昨日见面你便易容来见,今个也说不准。”顾长歌淡淡地说着。
她发现除了有时候受不了梦沉古怪的脾性,更多时候与梦沉相处她很自在轻松,没有过多的掩饰。
“我今天真是真容!不信你摸摸!”生怕顾长歌不信,梦沉将脸凑过去。
“罢了,你说是便是吧。只是方才人前你蒙着面纱,这会儿又揭下面纱又是何故?”
“我喜欢怎样就怎样!哎!不要废话了!给我倒碗水来!”顾长歌注意到梦沉眼神闪躲了两下,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虽有疑惑,顾长歌还是依言照做。
梦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青花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将药放水清水之中,搅散化开。
“把这个给她饮下,一日三次,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这是什么药?”
梦沉斜睨一眼顾长歌,眯眼笑开,故作神秘道:“想知道是什么药吗?做我徒弟你便知道了!”
“当我没用。”顾长歌扫了一眼梦沉,默不作声收下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