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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阔别了阴霾,阳光也日渐暖和,一些身体强壮的人甚至已经换上了夏衫。

这日客栈的生意比较冷清,晌午过后,秦瑶便回了房,殿小二一个人抱着一小壶桃花酿百无聊赖地待在大堂,客栈外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在他眼中停留。

“唉……”又是一声绵长的叹息。那日之后又过了许多天,殿小二还是没有弄清楚秦瑶到底喜不喜欢云明。

却见一顶轿子袅袅而至,在客栈外停下,片刻后一个浓妆艳抹穿着酱紫色锦袍的中年妇女从轿中走了下来。她体态丰腴,步伐袅娜,手中还甩着绢帕,人未走近,一股脂粉味便扑面而来,殿小二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心道,此人若不是个鸨儿便定是个婆子。

忽而又想起了秦瑶,秦瑶向来怕麻烦,因而鲜少施脂用粉,偶尔涂抹,也只是淡描。虽说没有却嫌脂粉污颜色的姿容,但他平素也不喜脂粉味,她这般素颜,也正合了他的意。只是,一想到她在客栈中,时常要接触到这些底子复杂的三姑六婆,他又觉得非常不乐意。

然而,虽不乐意,他还是勉强地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哟,客官,您辛苦了,不知打尖还是住店?”

中年妇女一愣,看清来人后掩嘴轻笑:“哟,几个月没来,栈里几时多了个这般俊俏的小二哥?”

恰逢李婶从内堂里走了出来,亦笑道:“这不是赵媒婆么?今个儿怎么来了?”

赵媒婆道:“正巧路过,进来讨杯茶水喝,柳江城的天气便好了起来,顺便与你叨唠几句。”

原来这赵媒婆与李婶是同乡,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感情颇为深厚,时不时便会来客栈与李婶聚一聚。

两人沏了一壶茶便在堂中坐下,东家长西家短地侃了起来,说的无非是哪一位公子看上了哪一位姑娘,那一家老爷又娶了新夫人之类的。赵媒婆似乎对殿小二很感兴趣,一个劲儿地夸他样子长得好,又问他可曾订了亲,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可要她替他寻一门亲……殿小二听得兴趣缺缺,略微敷衍了几句便拎了茶说要出去慰劳栈外的轿夫。

赵媒婆仍意犹未尽,望着他的背影啧啧叹息:“可惜啊,这模样,这气度,若是生在个好人家定有一番作为,怎么竟是个小二哥呢?按我说,他若是换身袍子,这城中的公子哥儿只怕都比不上他。”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这孩子可听不得夸。”李婶笑不拢嘴。

赵媒婆摆摆手:“哎哟,哪里过了?我赵媒婆说了半辈子的媒,什么样的世家公子没见过?看人这点准头还是有的。哎,越说我越怀疑,他该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出来闯荡江湖的吧?”

“不不不。您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小二只是掌柜家的远房亲戚而已,什么公子哥啊?”李婶连连摇头,她虽是个妇人,但殿小二的出身不简单她还是知道的,不过秦瑶与殿小二都不说,她也不好过问,更不好与他人道。

“哦?秦掌柜家的啊。”赵媒婆迟疑着点点头,又道,“说起秦掌柜,也可惜啊,长得这般水灵,又是个能持家的,怎么就寡了呢?”

李婶也随之轻叹:“也只能托赵媒婆多替咱们留意一些了。”

“瞧您,说的哪儿的话?别户人家我或许会推脱,您李婶我几时怠慢过?不过……您也得劝劝秦掌柜,让她把要求降低些。她虽嫁过人,可这两年中意她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就是……”

“什么要求?”殿小二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婶抬起头,只见他一阵风似的蹿了进来,不禁轻笑:“你这孩子,耳朵倒是尖得紧。”

殿小二挠挠脑袋,略微有些窘迫,然而一双眸子却晶亮地睁着。

赵媒婆也笑:“这孩子,怕是没有听过秦掌柜那‘八不嫁’吧。”

“什么‘八不嫁’?”殿小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词,方才无意间听到她们说秦瑶,他心中不禁一惊,暗暗地庆幸秦瑶还不曾再嫁他人,却又疑惑,她为何不嫁?会不会……

“那还是去年年初的事。”赵媒婆道,“城南的许员外想娶一位续弦,正巧看上了秦掌柜,便托我来说这一趟媒,进入四月以后,那会儿秦掌柜说自己新寡不久,无意再嫁,便搬了八个‘不嫁’出来,说是……官家朝廷之人不嫁,江湖中人不嫁,品行不端之人不嫁,家中已有妻妾之人不嫁,不识字之人不嫁,体弱多病或身残智障之人不嫁,年龄过长或过小之人不嫁,身高过矮容貌过丑之人不嫁。”

赵媒婆长嘘短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李婶呵呵地直笑:“可不是,那会儿连我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殿小二扯扯嘴皮子:“官家朝廷之人不嫁……这‘八不嫁’也确实刻薄了些。”

不过,江湖中人不嫁……这么说那云明也没机会了。思及此,殿小二的嘴角又弯了起来。

却听李婶又叹:“那之后向掌柜的求亲的人确是少了许多,但我猜啊,掌柜的之所以会提出这些要求,多半是因为还念着她的前夫。”

“前夫啊……”殿小二低下头,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秦瑶挽着罗裙缓步下楼,看到赵媒婆后笑道:“原来是赵媒婆来了,听说今年的桃花开得特别好,不知赵媒婆的生意是否也比往年好?”

赵媒婆回道:“可不是?今年不仅桃花多,好日子多,想要在今年成亲的公子小姐们也多,我这把老骨头啊,只怕有得折腾了。”

“呵呵,赵媒婆能说会道,身体也健朗,想来就是再多保几趟媒也不难。”秦瑶在李婶身旁坐下,美目顾盼,视线在殿小二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向赵媒婆,“不如也替我寻一门亲吧,这几年独自一人撑着客栈,也累了,但求往后的岁月里有个良伴,也断了某些人的某些念头。”

“那是,怎么说守寡守三年也够了。”赵媒婆喜上眉梢。

殿小二一听,惊了!掌柜的要嫁人,这可怎生了得?

他不禁拍案而起,走过去扯住秦瑶的袖子:“掌柜的,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瑶白了他一眼,带着歉意向赵媒婆笑笑,施施然地起身,然而人还没站稳,殿小二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她拉入了内堂。

“掌柜的,你什么意思?”殿小二紧盯着她问。

“就那个意思,难道我还不能成亲么?你一个店小二也管太多了吧。”

“你成亲了,我怎么办?”

秦瑶弯起朱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就算我真的盘了这家客栈,也会托新的东家留下你的。”

“你……”

殿小二气结了。那日之后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处处与他作对,真真是锱铢必较。可是,她有必要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开玩笑么?万一弄假成真……那该如何是好?

再者,不是说还念着那前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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