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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辛柏青:每个人的选择

都说相由心生,此话毋庸置疑。

看辛柏青的乐天与达观,无不令人感叹,人原来可以活得如此随性而洒脱。

而这样的洒脱,又并非空穴来风,或者空中楼阁,它植根于真实质朴的生活基础上。

达观的,又是悲悯的。有时,悲悯何尝不是一种美德。他说,自己的神经,这段时间一直紧紧挂在汶川灾区和灾民身上。

而他称赞那些深入灾区一线的解放军官兵:“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只有在舞台上,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和中心

夏日北京,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阴云堆满了天空,沉甸甸,湿漉漉,仿佛随时会滴下水来。位于北三环的北影厂内,绿意葳蕤,紫色梧桐花散发着淡然幽香。行走在林荫道上,心立刻沉静下来,仿佛进入远离尘嚣的清静所在。

这样的环境氛围,适合对辛柏青的访问。而他淡泊的心智,无疑与此处的清幽情景相映成趣。

两杯清茶,三五根烟,间或闻得鸟语嘤嗡,便是一番彻骨的清谈。

坦率,真诚,言辞恳切,不加藻饰。也谈名利与演艺圈的虚荣,语气却是疏离而淡然的。而他的笃定与自制,却由眼神间散发出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散发的已然不是少年人的纯真,那是超越纯真之上的。仿佛明了和洞察了生活的目的和意义,尽管对于生活,他说自己依然是一个探索者。

并非未曾经历惶惑、犹豫与徘徊,——没有人生来即是神灵。他也曾经历种种不为人知的苦恼,而当痛苦的一切都可以超越,生命便开始以一种崭新的姿态跃然出现。

接近人间,接近真实。

“只有在舞台上,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和中心,你就是国王。而在电视剧里,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导演才是。”

可以不做明星,但一定要做演员。而辛柏青最钟爱的,依然是他的角色。宣传方把电视剧《雪狼》称为是“谍战巨制”,辛柏青摇头,不以为然。“我倒宁愿称它是一个探讨人性的作品。”

而他在其中的外科医生角色,身份特殊。人物的关键词是:精神感召、人格魅力、转变、信仰、心地善良、爱国。剧情繁冗,他耐心向我介绍。及至外科医生的结婚,搜集对地下党有利的机密文件和情报,却背叛了家族利益。

“在拍摄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人物心灵的扭曲,因为他所做的事情是背叛家庭的。”辛柏青弹掉手中的烟灰,“但是为了民族的利益,又不得不这样去做,这种行为,可能是现代人无法理解的,很难体会到这种精神上的煎熬。”

他笑言已把人物的双重性演得足够突出,而拍摄手法的真实性,更是淋漓尽致。

同样,在《中国兄弟连》中,辛柏青曾担纲重要角色。问他是否对战争戏情有独钟,他摇头说NO。“我们所拍摄的战争戏,大场面非常好,千军万马;但反映细节的东西会偏弱一些,而好的作品应该是以细节取胜的。”

传闻辛柏青要出演新版《三国》中的角色,他笑道:“这个还没有最后确定。”高希希和陈建斌向他推荐刘备的角色,他自己则表示“不知道该怎么演”。“《三国演义》对他的描述有些伪,他身上的‘善’,似乎也是伪善。”辛柏青如是描绘自己对刘备的看法。

“就像易中天所说的,刘备的‘伪’和曹操的‘妖’……作为演员,我在塑造角色时一定要找到人物的原始动机,还原他的心理状态,否则,演起来我会很摇摆。而我找不到刘备的心理定位,觉得难度挺大的。”他的坦诚与直率,可见一斑。

“而且,我个人觉得刘备有点温,软弱,不及曹操的明快和周瑜的简单直接,不好演。”所以,相比之下,辛柏青说自己更青睐周瑜的角色。“周瑜是一个军事天才,性格直接,睿智而机敏,可以把握瞬息万变的时局,而在政治上他不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相反,他不及诸葛亮在政治上更有全局感,会更单纯。”

与电视剧相比,辛柏青更青睐于话剧舞台。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他与秦海潞等人,携手上演张爱玲的经典名作。辛柏青在其中饰演了更具自然属性的佟振保,单纯地追求情欲。

“舞台剧是不间断的表演,一个半小时下来,你可以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即便偶尔演错,也不可悔补与逆转。这也正体现了现场演出的魅力。在与观众交流的瞬间,你会发现他们喜不喜欢你,观众有没有根据你的表演随着你的情绪走……我在台上演出的时候,甚至观众的一呼一吸我都能感觉到。”面对我讶异的目光,他笑,“真的不夸张,真的是这样。当观众屏住呼吸看我表演,我知道,他们正提着气呢;而当我有轻松诙谐的表现时,他们又舒了一口气,很快放松下来,微笑或者大笑。演员和观众是互动的,特别强烈。”

“真正好的舞台剧演员是兼顾的,完全投入或者跳出角色之外,就像京剧的亮相,是亮给观众看的。布莱希特的表演体系就很像我们京剧的表演,换句话说,真正好的演员是有第六感或者是控制自己的,有一个自我在演戏,另外一个自我在审视自己,在舞台上演得最好的时候,其实就是两个自我最统一、最和谐的时候。”谈起舞台表演,辛柏青自是话语不绝,一副极过瘾的样子。

而这种过瘾,是他在电视剧表演里体会不到的。“电视剧表演要内敛,不要过于自我。它的遗憾在于,当你演得最带劲的时候,导演说‘停’……那种失落感,仿佛你到达一个快乐的高潮,瞬间又被粗暴地打断了。”

他感叹:“只有在舞台上,你才是一个真正的统治者和中心,你就是国王。”他笑,“而在电视剧里,你不会有这种感觉,导演才是。”

每个人的走红,都有他的道理和过人之处

“知名度有时不代表演技,而演技也不一定会带来知名度。不过,每个人的走红,都有他的道理和过人之处。”

从1993年进入中戏开始算起,辛柏青进入演戏这个行业已经15年了。

而对于自己角色的定位,他有着超乎我想象的清醒。“我不想拿它当梦想来做,甚至不想拿它当事业来做,它就是一个职业。”他补充道,“是我喜欢做的一个职业。”

“这个工作是我喜欢的工作,就已经OK了,如果当成梦想……”他兀自笑出来,“演员受的制约太大了,相对而言,演戏是一个更为被动的职业,受自身形象和气质的局限,无法诠释更多的角色,像我,长相偏文气,曹操便不会找我演。另一方面,客观环境的局限也大,导演、制片方、投资人……制约因素也特别多。如果要当成一个事业来做,难度委实大了些。”

“演员的终极梦想就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成为巨星。”他笑,“这就是为什么不管是港台的演员还是大陆的演员会争先恐后往好莱坞跑:不但要让中国的观众认识我,也要让世界的观众认识我……”

而辛柏青,不希望把自己变得那么被动。

“我想掌握自己,掌握主动,不想让别人来左右我,所以我就决定把它当作工作来做。”

对于自己的选择,他如是解释:“一方面,我不会损失自己生活上的更多乐趣,我可以在享受生活的同时,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你会觉得轻松多了。这是我的人生观吧。”他神态笃定,“我的价值观就是,不要做到最好……”闻此,我忍不住笑出来:“就是绝不追求极致是吗?或者保持中庸?”

“真的,”听到我的笑,他认真地说,“对,不追求极致,保持自己的心灵和谐,就可以了。这是一个人比较舒服的状态,你的工作和生活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

“问题在于,置身演艺圈和演艺行业,能做到宁静致远或者独善其身吗?”我抛出自己的问题。

“所以就看个人修为了,这就跟江湖一样,所谓的武林中人,有的打打杀杀,不停地争夺天下第一的位子,纷纷与别人PK;而有的人则是修身养性,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这还是跟个人的价值取向有关。”

“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被诱惑过,或者主动去追寻一些什么东西?比如更大的名声或者更大的利益?”

问题抛出去,辛柏青半晌沉思。他坦言自己最初也曾经迷茫过,对于成名也曾抱着更大的念想,甚至有一个阶段曾经无戏可接。天天拿着简历跑剧组,见导演。“越着急,心态越失衡。”最狼狈的时候,半年接不到一部戏,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一行。

好在他的幸运很快到了,遇到了何群导演。他慨叹自己的幸运:“不像我有些同学,已经完全脱离这个行业了,不拍戏,圈子里的人他已经不认识了,他也没有了影响力,最后只有改行。”

花三五个月的时间拍一部戏,剩余的时间成了空当。他便闷在房间里打游戏,“精神很空虚”。

“后来我看明白了一些,最坏的打算便是回剧院,那是我的一个归宿。”这也是后来辛柏青不是特别焦急的一个原因。“那是我的一个底线,就是物质收入差一些,演话剧养活自己都困难。”

经历过一些纷扰,辛柏青说自己渐渐明白一点:很多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许这与个人的运势有关系。机缘到了,自然会水到渠成;机缘不成熟,再着急也于事无补。反倒是回归自己,独善其身,调整自己的心态。就算半年接一部戏,也已经比其他人幸运了。

“削尖了脑袋钻是没用的,你也没处可钻。而时机到了,逐渐被大家认可,慢慢就好起来了。”

“人首先要把自己看明白了,”辛柏青笑,“像我,初看不是那么打眼儿,没有一鸣惊人的外形。看明白自己了,也就把这事看明白了。”

而谈及对自己的期望,辛柏青再度开怀大笑:“我是希望一部戏比一部戏好,有时拍戏的时候更多的是停留在经验的层面上,这是我对自己不满意的一点。突破惯性思维方式,就是一种进步。”

至于知名度,“知名度有时不代表演技,而演技也不一定会带来知名度。不过,每个人的走红,都有他的道理和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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