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在英国当地的教堂举行婚礼,所以覃蓁和顾重言只打算宴请几个相交甚深的朋友出席,更何况覃蓁除了婶婶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顾重言亦然。
从挑选婚纱到拍摄婚纱照,顾重言几乎一手包办,只希望给覃蓁一场难忘的婚礼。他甚至瞒着覃蓁,特地飞往居城,想请那家婚纱店的摄影师为他们拍摄一组婚纱照。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只想覃蓁能够明白,这一场迟了五年的婚礼,他会一点点补回。
那几天覃蓁还是照常上班,下班后顾重言则接她一起去家具城选购新房所需要的装饰。琳琅满目的家具摆设挑花了眼,顾重言全凭覃蓁做主,等两人推车到收银台的时候,里面早已堆满了无数的小东西。
覃蓁一直很喜欢在家里的玻璃橱窗里摆放一些小玩意儿,这些年的习惯未变。
当两人有说有笑的拎着东西回到家的时候,覃蓁注意到顾重言身子一僵,竟驻足不前,她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
家门口,一个女人抱着小女孩站在那里,视线望向他们,眼里满是不解与茫然。
当小女孩转头时,覃蓁认出她就是上次在超市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当她疑惑之时,那个小女孩已经从女人的怀中挣脱,一路跑向顾重言,口中还嗲嗲地叫着“爸爸。”
第二次了……
如果第一次覃蓁还可以当她幻听的话,那么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路灯照得大亮,她都快错过顾重言尴尬的脸色了。
“爸爸,你怎么好久不来看筱雅。”筱雅扭动着身子,嘟着嘴发泄心中的不满,特别是当她看到覃蓁站在顾重言的旁边,急忙拉着顾重言的胳膊往连玫的方向走。在她心目中,覃蓁就是抢走爸爸感情的坏女人。
谁来告诉她,现在算是什么情况?顾重言站在连玫身边,中间挤着筱雅,而她站在他们对面,仿佛他们才是一家,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不讨喜的局外人。
“爸爸,抱抱。”当筱雅发现顾重言的视线完全不在她和妈妈身上时,她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不甘示弱的说,“爸爸,你都好久不来看我和妈妈了,妈妈很想你的。”
顾重言抱起顾筱雅,低着头不敢去看覃蓁的脸色,抿着唇不发一语。
覃蓁倒吸一口冷气,极力压抑着掀桌的冲动,假装没看到全家福的场面,挤出一丝笑容对顾重言说,“顾重言,说吧,怎么回事?”
“等等,还是进去说吧。”走过顾重言身边时,覃蓁微笑着说,“抱久了我怕你胳膊酸。”
然而,当覃蓁看清楚连玫脖子里那根铂金项链时,她嘴角那抹笑算是彻底挂不住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和林雪灵看到顾重言在金饰店里,正是挑了这款项链。当时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枚戒指让她忘了那根项链的事。原来项链的主人,根本另有其人,不是她。
进屋后,王妈见连玫抱着筱雅,正想说什么,瞥见顾重言的眼神,只得寻了借口回房了。
身子陷进沙发里,覃蓁翘着二郎腿,看着对面坐着的顾重言,等待着他开口。
连玫抱紧筱雅,眼神惴惴不安地看着顾重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重言看起来并不开心。难道对于她和筱雅的出现,他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期待吗?
“蓁蓁……”顾重言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可是之后的话如鱼刺在喉,怎么也说不出口,特别是当他看到连玫抱着筱雅怯怯地看向他,让他觉得说出口的一切,会是如此残忍。
覃蓁注意着他的神色变化,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愿意给顾重言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他宁愿沉默也不想和她说明一切?
“就这样吧,我回房了。”客厅里沉默了几分钟后,覃蓁的耐心宣布告罄,实在受不了他们四目相对,她索性起身离开沙发,径直朝楼上走去。
今儿个她总算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显得真多余!
顾重言眼看着覃蓁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心知她对自己失望了。可是他要如何残忍的当着连玫和筱雅的面,说出那些事实?更何况以前的事,错在他。
“重奕,我……我和筱雅。”覃蓁回房后,客厅里只剩他们三人,连玫站起身子,胳膊仍紧紧箍着筱雅,目光空洞洞的盯着顾重言,像是离了魂魄的提线木偶。“筱雅说很想见你,所以我才带她来的,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送你们回去吧。”顾重言尽力安抚着连玫的情绪,生怕她会情绪失控,见筱雅面色潮红,脖子被连玫的胳膊环着像是喘不过气儿,他快步走了过去,语调极尽温柔的说,“阿玫,筱雅困了,让我抱抱她。”
也许是顾重言的声音太像顾重奕,连玫怔怔地看着他,松开了抱着筱雅的胳膊,任由他抱起筱雅,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
二楼,覃蓁看着这一幕,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顾重言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她,难道对他来说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还是他忘了,他们即将结婚,作为婚姻中的双方,坦诚不该是最基本的么?
口袋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覃蓁的思绪,她掏出手机一看,是好友林雪灵的电话。自从林雪灵离开后,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前几天因为结婚的事,覃蓁在留言信箱里留了言,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个号码她仍然有在使用。
“蓁蓁,恭喜你要结婚了。”林雪灵瞪了眼坐在身旁的乔应哲,拍掉他略有些不安分的手。
乔应哲悻悻地收回手,可耳朵仍努力贴到手机那里,想听听她们俩人的对话。说起来,他来山沟沟后,好长一段时间蓁姐都没想过给他打电话,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更何况现在蓁姐居然要和顾重言结婚了!
“这婚可能结不成了。”握着栏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覃蓁的鼻子有些酸酸的。原先在家具城买的那两袋装饰品,还孤零零的放在沙发那儿,没人打开,她在想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去退回了。
短短一小时的时间,覃蓁想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曾想明白的事情,难怪顾重言从来不和她提结婚的事情,直到那次在超市遇到那个小女孩,他才主动提议说要结婚。
为什么直到事情发生了,他还不肯信任她呢?
听到电话覃蓁说这婚结不成,惊得乔应哲立即抢过林雪灵的手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蓁姐,不结婚不要紧,大不了你把顾重言踹了,来山里投奔我们,我们这儿正好缺美术老师呢……喂喂,蓁姐你听到我说的了么?”乔应哲对着手机不停地喂喂喂叫着,直到他看到屏幕上的手机信号塔消失,显示紧急呼叫的时候,这才将手机还给林雪灵。
看到林雪灵瞪着自己,乔应哲大概已经能猜到自己今晚又该抱着被子去外面喂蚊子了。
林雪灵挂断电话前,覃蓁似乎听到了乔应哲的声音,这么晚了他还在那里,看来两人的事儿应该是成了吧。不由得,覃蓁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可现在,她不该把她的烦恼带给他们。
听到外面有开门声,覃蓁迅速回到房里,并且毫不犹豫的锁上了房门。孩子气也好,无理也罢,覃蓁暂时还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和他说话。
听到房门外脚步声近了,覃蓁从被子里探出头,竖着耳朵注意着房门外的举动,可是顾重言的反应,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为什么他连面对她,敲一次房门的勇气都没有?
顾重言驻足在覃蓁房门前,屈指想叩房门,可一想到今晚覃蓁冷淡的眼神,顾重言竟然有些退缩了。果然,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当年的固执,注定了他一辈子都要背负着人情债活着。
他忽然想到了贺弈,想到了贺叔,他们都为当年的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他呢?他能坦然的面对连玫和筱雅,面对长埋于这片土地的顾重奕和海叔吗?
顾重言从没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有多自私。
他收回手,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也许,等明天蓁蓁气消了,就能好好和她解释连玫和筱雅的事了吧。
这一夜,覃蓁和顾重言分房而睡,各自失眠。
覃蓁想了一晚上,都觉得顾重言这样的态度令她心寒,想不出任何理由再去举行这场婚礼。也许,用不着她纠结,这场婚礼已经没有了新郎。
天微亮,她匆匆开电脑写了封辞职邮件发送到公司后,就草草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里。
离开这里并不代表覃蓁懦弱的选择逃避,过了这些年,他们都成熟了。
覃蓁知道顾重言的为难,所以无论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她选择了自行退出,成全了顾重言未说出口的决定。
当飞机驶入云端的时候,覃蓁闭上眼,眼前浮现着几个月前她挽着顾重言的胳膊坐在机舱里,当时的她眉宇间满是对未来的期待。然而现在,她的身旁哪里还见得着顾重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