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的家乡夜显得格外的冷些,仍穿着短袖的未予显然将这一点忘得彻彻底底,走在飞机旋梯时已经不停的搓动着胳膊,望着自行穿上外套的归乡人,她显然离开的有点久,她显然活的有点傻,不承认自己是傻妞,这一刻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未予轻声笑了起来,有点尴尬,但是很甜。
虽然告诉了甜沁自己的航班号,但纠结于是美国时刻的航班,未予并没期望甜沁能来接机,她甚至特别假惺惺的对她说“我想看看家乡的夜景,你不需要来接机!”
甜沁的一个“收到!”,未予知道她即便是百十个不愿意在凉风里看夜景,今日也必须必的走马观花的看上一番,如此又一股凉气吹进了她的心里,一个寒战打的惊天动地的。鸡皮疙瘩也满满的撒落在故乡的机场之上,继续轻搓手臂的双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一个柔嫩的物件,柔软,轻柔,更有温温的感觉传递而来。只需轻轻的角度,回首望去,一个男士的夹克便置身于自己的肩膀之上,而身右侧的那一人却是熟悉和陌生的混合体。
惊天的一个闪电,把未予批傻了,双脚虽还惯性的向前走去,但身体已经木呆呆的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傻呵呵的她就这样给身旁的一人创造了,美人在怀的机会,虽然这个美人并不那么漂亮。
就这样未予的归乡之旅很是离奇,离奇到自己为自我的选择不得不的拍手叫好,她失掉了money,却在到达家乡的这一刻捡到一个大帅哥,而且是极品的那种。
这位帅哥好似更多一点洋气,完全是牛奶和面包供养的后裔,皮肤白皙,睫毛弯弯且错落有致,眼睛虽不够明亮,但印记明显的双眼皮还是给了不少的加分,稍有遗憾的便是面部的坑洼地带,有泛滥不服管理的架势,而手指虽纤细,但手指关节处硬痂明显,和光鲜的外表,与入夜仍可照亮孤寂心灵的微笑相比有点格格不入。
没有想那么多,粗枝大叶的未予只是飞鱼打挺的快速的恢复到正常,一个激灵,便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到地球表面,那一刻的宇宙探险,未予知道时间不会长远,也许此刻此男便会对凹凸不一致的身材,在心底左右上下的来个大探究,想到这里,懊恼的心把肠子已经不知洗了多少遍,拿下肩头上的夹克外套,匆匆告谢,便想离去的未予,却被手臂上手掌的力量定格在了这里,不能挪动。
心与心的角斗,让未予不知该如何?她不知道这算作什么,也许比昙花一现更凋零的迅速,对于爱情,她曾经期待过,但也只限于期待,而对于未来,她却没有更多的想法。
对于孤寂了许久的女人来说,见到极品帅哥,即便是镇定,也都是假装的。
未予知道,她现在假装有点太晚了。
回身,回望,一个涨红涨红的脸,面对着两个身形异样,模样异样的男人,唯有相同的便是两人都笑咪咪的网着自己,一个眼睛不明亮,却清晰可见,一个似明亮,一字型展现。未予看着两人,熟悉,陌生,期盼,讨厌,错综复杂的感觉一下涌上了心尖尖。
一个男人仍旧紧握着自己的手臂,只是换了一个面孔,熟悉依然。
时间停格,一停便是十几二十分钟。
人群渐散,唯有三人矗立不动。
“启冉,快松开未予小姐吧!”极品男微笑的面颊里带着友善,轻轻的走来。试图将停滞于半空中的手与手臂分隔开,却发现不知是紧握的手还是被紧握的手臂一直在颤抖,抖的错乱却又步调一致。
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极品男,似有难度面对这一切,静默的瞅着自己熟悉的男人说“启冉,也许,你弄疼她了!”
一句话,几个字,便把不知神游在何处的启冉拉回到了现实,松开未予的手背,仍木讷的呆望着眼前的人。
神游这件事,也许有打包团购之说,未予和启冉两人的神魂在外飘荡了不知多久,还是稍显正常的楠池第一个开了腔。
“也许,你们可以拥抱一下,或是握个手?”俏皮的眼神里,少不了些许的色眯眯。
听到如此的开场,启冉仍呆呆的望着这个同样呆呆的矗立的女人。
上前一步,曾简单的动作,在此时变得有些笨拙。
伸出右手,还是敞开双手?
在犹豫之间,木呆的女人竟然将双手全部抬起,之后就把自己紧紧的抱住,直接垂下,歇斯底里起来。
眼泪和鼻涕,作为优雅的女人都摒弃的物件,已经完全在未予的脸上占据了最有力的地位,工事坚固,战斗力顽强。
看着身前的女人,此种的举动,启冉的手愣在了半空中,两只,同样,不同方向的手掌,在同一时刻变成了双拳的模样,锤击在自己的心口,敲裂了不知多少物件保护下的心。
楠池,这个横亘在久违男女之间的“陌生人”,甚至是略带哭腔的哀求着心痛的女人。
“这个未予,你看启冉回来了,你们重逢时一件多么兴奋鼓舞的事情,也许喜极而泣是用在这个地方,但咱们是不是也注意点公共道德?咱找个地方,叙叙旧,然后再哭?”
“酗酒?再哭?”“也许是该喝点酒,让自己清醒一些!”
未予想过也许在假期的某一天,她将逃不掉酗酒的边缘,而无法想到在踏上家乡土地不多的几分钟,自己就已经把双脚拎进了酗酒的那个选项中,而且面目不得不用疮痍来做解释。
“好,酗酒就酗酒!”
傻妞未予,将一番好意,给扭曲到四分八裂。
启冉仍呆在原地,而楠池听见未予的回答,万分傲骄的认为,启冉带自己组团,寻觅曾经之旅是对的,因为没有他,启冉真的只能是只大笨熊。
一个不大不小的,叫做“1984Bar”矗立在离太谷仓机场不远的地方,三人选择了入门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未予知道紧张的肌肉已经不适应再进行远走,而对于她而言酒吧是她上学,毕业,工作,任何时候都未有过的经历,或昏暗,或迷失,所有的一切对于她都是不真实的,和这一切重叠在一起的还有眼前这两个虚幻的人。
三杯矿泉水,绝对够不上酗酒的标准,三人像极了三只呆鸡,不言不语模式无尽开启。
无言的静坐时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未予到那时才知道一丁点的味道。
不喝,不说,未有时间挣脱了所有的束缚,继续着自己的人生路。
过了有多久,时间逝去是几分?所有的人恐怕都不清楚,只是未予知道自己的肠胃已经消耗掉了那一碗面,让她饥肠辘辘,大鼓小鼓一阵接着一阵的鸣叫着,她,饿了,却只能望着三杯水出神。
“不是说要酗酒吗?怎么只给喝矿泉水?”
边喝水,便发牢骚的未予念念道。
“未小姐真幽默,我们先叙叙旧,然后再酗酒,如何?”
“圆场君”楠池又一次尽着自己的义务。
“有什么好叙旧的.......”咬牙切齿的未予说出了堆积许久牢骚的话。
“未予,我想很多话可能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好多抱歉在一句话里呈现出来,而句子的主角却是一个天天对别人说抱歉的姑娘,受宠若惊,美到让人难以接受。
“你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们的过去和现在,你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无需抱歉”
当未予把这一切说出口的时候,她似乎可以直视对面的那个男人,没有了胆怯,没有了懦弱,更多的是释然和勇敢。
也许,她早已忘却了他,只是她和他都不知道而已。
“未予,你别这么说,当年我不辞而别,是太匆忙了,而且我也有苦衷,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你还记得吗?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是,我记得,我不是要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年我都有再找你,找你的消息!”
“我家的住址从没变过,我的qq密码也从没变过!”
“可是我不知道你家的地址,我托同学打听过,可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你的qq号!”
“我的qq号是高考后我的堂哥给我的,那时已经飞渡到荷兰了吧,你怎么会知道!”
“能让我插一句吗,你的qq密码是什么?”
“高考考号啊!”
高考考号,也就意味着在那个字符个人获知不久后,两人便没有了更多的联络,未予还记得自己的高考考号,甚至是植入心神的铭记,并且将彼此最后的记忆设置成为最家常的密码,没有人像她这样,天天背诵着十几年前的10位密码,不嫌麻烦。
“池楠,你先等下再八卦”
悻悻退下的男人,选择到酒吧外抽个美容烟。
“我当时离开时因为我大姨妈,她早前出国定居在荷兰,我与她也只是在春节时能够见上一面,她因为年轻时的忘我打拼,把自己剩成了圣母,膝下没有子嗣,在咱们高考前三个月左右,她告诉我妈妈,她得了疾病,而不得治,想让我过去陪伴她最后的时光,她为我负责申请荷兰当地大学的入学申请,在此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去办护照,都是被我爸妈骗着去的,高考第一天,我谁都来不及通知,便被我家人押去了机场,我妈一直护送到荷兰,在哪停留了三天才回来。”
“我对你的家事没有什么兴趣。”未予不知该如何应对启冉的过往叙述,对于她而言,她惧怕着在之后的之后会有太多她想不到,猜不到,无法面对的了的事情真相,如果煎熬,不如残忍,这还似是生活教会她的一点点技能而已。
“我知道。但你知道,我刚到荷兰,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没有朋友,没有人会帮助我该怎样做能够回到这里,我的姨妈,直到我暴怒的绝食3天后才告诉我她身体不适的消息,那时我又怎么能离他而去呢?”
......
没有暴躁的语言应和,也许如此的表现让启冉再次看到了曾经脑海中善良的未予,他看到了机会,便不停歇了起来。
“后来我的生活里除去了学习语言,就是照顾姨妈的生活,你知道癌症患者最脆弱的便是精神世界,所以我一时间不敢再刺激她,只能迎合着她的愿望。”
“直到一年后,我的语言关才顺利闯过去,你,真的都没有办法想象,被医生判了死刑的姨妈,也许是心情关联,她的病情居然被控制住,有了向好方向发展的可能,而我也面临着选择大学还是回国的问题。”
“因为我已经闯过了语言关,所以我的姨妈建议我直接进入当地的大学进行学习,而我最想学的科目在荷兰也是最先进的,所以我......”
“所以,你选择遵从你姨妈的建议!”
“是,我承认,我当时我有点自私,我没考虑那么多,我只想着能够好好的学习生物科学,未予,你要知道,荷兰的大学在这个学科上是非常先进的,而且我选择这门科学还是因为你!”
“我?我有那么大的能力吗?”
“是的,你有!在你乐观的面对生活的一切糟烂,笑对生活的时候,你就深深的左右了我的未来,只是你我都不知道而已,那时我只以为我喜欢你的乐观,喜欢你面对生活时的无谓,我也不知道在之后的生活里我会因为你选择了生物科学这门学科,我为了你选择了这门学科,所以我决心要好好努力,学出名堂后回来见你,我相信你会懂我的!”
未予想不清自己并不太熟悉的爸爸为何给自己取了如此的名字,在年少不知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有着百分之百的满意,而在获知有“未雨绸缪”这个词汇后,她就发觉她不再爱它了,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否做到爸爸期望的那样,后来她知道,她有了一个有先见之感的名字,却没拥有太多的先见之明,未雨绸缪对于她没有一点功力。
“即便我懂你,十年也太久了!”
“当我就要完成硕士学业时我就打算回来了,可是那时我姨妈的身体又复发了,我只能停留下来照顾她,直到她今年夏天去世,我要处理她的后事及遗产事项,所以耽误了些日子,刚回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知道十年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太久太久的时光,但是我只能抱歉,我让你等的太久了。”
“大熊,虽然我数学不是太好,但我也知道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你要知道你已经成功的把我从青春靓丽,转至到了大龄剩女的模式里,甚至可以说是正朝着圣斗士的努力前行着,这些年我的苦你懂吗,又懂得多少?抱歉,几句抱歉能解决什么问题?能让我重新年轻点,更活力一些吗?都不能!”
高八度的“都不能”,震碎了水杯,震碎了若干人的心。
“我不敢回家,不敢给我爸妈打电话,拒绝参加同学聚会,我怕从那里听到你的消息,我想我爸妈,你知道吗?可我却害怕给他们打电话,这都是你给我的生活,你给的,你给的!”
“我想他们,却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想他们,没有办法告诉他们我为何离家越来越远,没有办法把心打开,诉说这一切,你弄乱了我的生活,我曾经多么喜欢和妈妈絮絮叨叨的唠家常,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了奢望,我曾经乐观而活的人,就是你嘴里那个神奇的动物,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怪物了,社会怪物!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眼泪,鼻涕,夹着怒吼,一并呈现在未予扭曲的身体里,她的吼声甚至是将酒吧外自顾自无聊的“圆场君”给惊了进来,当目视两人似乎没有动手的嫌疑后,他,又够自觉的关门而出。
启冉,望着眼前的泪人,不知该怎样安抚,手伸到半空,还是停滞在哪里。
未予感受到那手传递来的些许气息,只得仰头,哭腔着念到“我不要在这了,我要回家,我要睡觉,我要吃饭!”
“好,我们先回家,先睡觉”
楞加呆是未予抬头时给启冉最直接的感觉。
“哦,你别误会,我回我家睡觉,我回国后还没回过家呢!”
迟疑的目光,扫视着启冉的全身,未予用纸巾擦了又擦自己的鼻涕,起身,准备回家。
推开酒吧的门,“圆场君”池楠已经就坐于水泥地上,呼呼起来,轻推几下,便起身站立,笑嘻嘻的打探到“还好吗?未小姐”。
未予只有淡淡的点头,而不做回应。
虽是第一次见面,也虽然注定只是生命中匆匆一过的片段,但未予对这位优雅,又八卦的男生有着自己莫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