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压抑刹那就被激发了出来，他紧搂着她的双手猛然放开，人也不住的后退，呛然冷笑，“不要不要！任性？什么叫任性？我想要我的女人陪在我身边就是任性了？我这么点要求也叫任性了？瑾儿，你是不是这几个月发现我根本就不重要了？没有我你照样可以过的很好？反正你还有那么多人是不是？你不在乎我了是不是？你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
她不知他从哪冒出这么多奇怪的想法，心慌无比，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手，“少卿……”
他却再次一把甩开她，怒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咄咄逼人，逼得她手足无措，仿佛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手忙脚乱的想去安抚他，“少卿……你不要胡思乱想，为什么突然非让我和你一起去？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我和你去的吗？我到那里只会碍手碍脚的帮不了你的！”
萧昭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撒起气来，脸色涨得通红，一边跺脚一边不住的大吼，又气又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忘记了吗？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是最后一次分开？！”
“上次……”
上次？
上次的记忆都模糊了……多久前的事了？半年？一年？那时候他要赶去打仗，她身体的病还未痊愈，他就怎么也不肯带她走，她几乎是要哭着闹着跟他走，他最后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
他的面容已经不似以前的稚气了，隐隐透着一股硬气和成熟，可是这一刻，微微发红的眸子，涨红的脸，紧锁的眉头，直哆嗦的嘴唇，全然是一个被欺骗，受了伤的小孩。
瑾儿望着他，突然哑了口。
心底一瞬间，不是没有感动的——她一直在伤感为何世事变迁的如初之快，萧昭都已不再是初见是那个淡如清风的男子，可是这一刻，突然又发觉其实很多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并没有变化，它只是随着局势的变化改变了它的外在表现方式，他依旧在乎与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是感觉起来与从前完全不同。
是成熟了吧？
她微微勾下头，把视线停驻在自己的手指，把玩着手指，平静的说道，“少卿……我真的不能和你去，你就不要再勉强我了，我是为你好，不想让你有后顾之忧。”
“为我好？”他冷笑一声，满是嘲讽的口气，“为我好可以两个月不和我说一句话，为我好可以眼睛都不看我一眼！瑾儿，好你个为我好，这两个月，你是终于认清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其实什么也不是吧？你可以天天亲自做吃的给萧剑，有事没事和沈如玉抚琴弹唱，夜夜在你哥哥那逗留，你为我好，你的心里还有我这个做夫君的位置么？！”
她突然怒了，“少卿！”
“够了！”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你爱怎样就怎样，我管不着！”
“哥。”
房门是虚掩的，瑾儿一推开，就看见辅机正在床铺上整理东西。他跪在床上，把被单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也是纤尘不染，十分暖和，铺着白炭的暖炉散发出浓浓的热气，把屋里的温度调的老高，却没有丝毫的烟气，不愧是宫廷专用的暖炉呢。
瑾儿却突然心酸——应该要有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来照顾哥哥了，哥哥每天那么辛苦，还要处理这些细碎的小事，嗯，在找到那个女孩子之前，她就每天过来打扫吧。
“没让丫鬟来帮忙？”
辅机羞涩的笑笑，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瑾儿面前，抱了抱她，亲昵的开玩笑道，“老妹，你也知道你老哥是苦命的人，从来没被人服侍，也不习惯被人服侍，况且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搬出皇宫，现在皇宫本来就人手不足，我就不要什么下人了。”
瑾儿笑着不说话，低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近似香囊的彩色东西，掂起脚尖抬手就往辅机脖子上挂，含笑着道，“我给你做了平安符，没有我的允许永远也不许取下来。”
辅机揉揉鼻子，笑。
两人的脸贴的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滚烫的呼吸，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存在。萧剑轻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俯身在她的面颊印下一个轻盈的吻。
瑾儿笑着转开脸，却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让辅机又在面颊上吻了一下。
兄妹俩牵着手到桌子前并排坐下，辅机泡上一壶茶，倒给瑾儿一杯，瑾儿淡淡的摇了摇头，神情忽然有些紧张，欲言又止的模样——辅机收入眼底，意味深长的笑道，“和少卿冷战结束了？”
她一怔，没想到辅机已经能这样了解她的心思，低声，“哥，这次少卿的战争很重要很危险么？”
辅机立即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含笑道，“危险？哪有不危险的战争？要说重要，嗯，确实很重要，因为这一仗如果胜利，我们就彻底的坐稳了关中，也打通了从北方到南方的通道，应该是萧家统一国家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怎么了？”
瑾儿低首绞着衣角，“嗯，那个，少卿……他非要我跟着他一起去。”
“去战场？”辅机惊讶的反问一句，旋即爽朗的笑了，“既然他不想，那你就和他去吧，我、他、萧剑、还有沈如玉都要离开长安了，你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
这回轮到瑾儿吃惊了，“呃？跟着去？上次不是千叮万嘱那我不要跟着去么……”
“那是考虑到对少卿虎视眈眈的萧仁，我怕他趁我们都不在的时间对少卿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辅机的嘴角勾勒起一丝浅淡的笑容，“但是现在形势变了，就这几日，瑾儿应该知道吧，少卿的弟弟，萧义逃了回来，打了一个大败仗——其实是不战而败，萧家顺势了太原附近的一大块领土呢。”
瑾儿一惊，最近确实对这个关心的比较少……“那和少卿有什么关系？”
辅机含笑道，“这还不明白么？现下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从重建国家转移到战争上去了！本来占领长安就只是一个暂停而不是终结，如今战火又起，陛下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萧昭身上了啊！”
瑾儿若有所思的低声，“你是说，少卿现在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哥哥……就能陛下也有所忌惮，对么？所以，我不用紧盯着萧仁，因为就算他煽风点火也煽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辅机赞许的颔首，“当然不止这个，瑾儿，少卿在军事方面的才能似乎越来越突出了，在我们入京之前所有的战役里，他的决策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偏差，这回他总是要你和他一块去，一定也有他的用意吧？也许他也是担心他的哥哥对你不利，那个萧仁一直对你很有敌意，难道不会趁着我们几个都不在的时间里加害你？少卿一定有这个担心呢！”
“哥，”瑾儿突然抬起脸来，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兄长，“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少卿打算在军队里做什么……所以才不愿意我留在皇宫？”
辅机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神情一下陷入了沉思，凝重的想了许久，才道，“不大可能，少卿不是这么鲁莽的人，没有九成把握的事他不会做。而且现在才刚刚建国，四周全是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他不至于因为个人所受的委屈就把整个萧家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瑾儿一眼就清楚辅机说的几乎没有偏差，少卿确实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哥哥说的是，排除这个可能，那就是他对这场战役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才会……”
辅机却突然轻笑了一下，秀眉一挑，有几分玩味的说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舍不得和我们的瑾儿分开呢？”
瑾儿脸一红，顿时添几分娇羞，“哥！”
“其实少卿真的很爱瑾儿哪，”辅机不依不饶的继续取消她，一半玩笑一般认真的说道，“你看那个凤青燕，姿色也不差嘛，少卿硬是就没踏入过她的房门一步，毕竟他们还曾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当上安庆王也有好几个月了，除了凤青燕就没纳过一个妾，一心一意的对咱们瑾儿，连夫妻俩冷战也没去找过任何一个女人，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真的很爱瑾儿么？”
瑾儿脸色通红，一时半会都羞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瑾儿，”妹妹娇羞的神色让他也不由心花怒放，但思绪一转，收敛了笑意，“帝王之爱，不可能独享。”
瑾儿一怔，尴尬的低首微笑，“他又不是帝王……”
辅机正色，“你我，乃至这个宫廷里的大多数人都清楚。”
空气刹那就沉默了下来。
帝王之爱……注定不能独享。
微小的撕裂的声音，微微地心疼。
“哥，”她突然扬起脸来看他，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你从小告诉我，女子应该要三从四德，要听从夫君一切的言语，要温柔贤惠顾全大局……瑾儿也一直按哥哥说的在努力，可是我发现，我似乎很难接受我的相公除了我以外再拥有别的女人。”
辅机微微勾下头，“然后呢。”
她失声轻笑，“但是我知道，有了第一个凤青燕，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充盈整个后宫，与前朝的任何一个王侯没有任何区别。这真是一件令瑾儿很忧心的事呢，坦白说，他娶凤青燕的时候我就想……如果他再娶，我就一走了之，但这个想法显然太天真的……只是，我不知道我大概的极限是多少，我也不知道我哪天会冲动的做出什么事来。”
辅机神情淡然，心底却波涛汹涌——望着瑾儿素雅美丽的面容，那个柔弱不堪的女子，如一阵清风般微笑着说出了一件令天下大多数男子都会惊讶的话。
是他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吗？
辅机突然低声，“瑾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会一味的听从哥哥的话，这是很正常的事，哥哥指引给你的只是一条大多数人都会走的路，但并不代表这是你唯一的选择。不管瑾儿做出怎么样的决定，哥哥都会永远在瑾儿身边支持瑾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