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里琲阑本来睡得香甜,经由这一番颠来倒去的折腾已经醒过来,她竟然乖巧得异常,不仅不因为被扰了甜梦大声哭闹,还对这个抱着她的陌生人咯咯笑了起来。
此时她出生还不足一个月,五官已如雕刻出来一般精致异常,显出举世罕见的美丽。肌肤瓷白幼嫩,透着浅浅的粉色,玲珑得似乎是个精心捏好烧就的瓷娃娃,一触即碎般脆弱。甜美的笑容在整张脸上展开,眼眸是不染半点尘埃的黑白双色,湿润得仿佛蒙着一层水汽。
襁褓中的婴儿天真无邪地笑着,然而当佩刀被完全拔出时,刀身上森森的冷光射入她眼中,仿若已预知到了某种逐渐逼近的危险,她的笑容很快便消失了,大声哭闹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挣扎,想从这个可怕的陌生人怀中逃开,连裹好的襁褓都被踢散,露出舞动不休的小手小脚。
刀影闪着雪亮的光芒一掠而过,殿上臣子不禁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这残忍的仪式。
一道模糊的影子从女婴手上平平划过,之后刀身扬起,清晰可见,那锋利的刀刃上沾了一丝鲜红血迹,极是触目惊心。夏错摩那却毫不犹豫,接着便如风般迅速回刀,以利刃划破自己手心,殷红鲜血如泉涌出。最后,两只鲜血流淌的手交握,血甫一涌出便融于一处。
“今行此婼羌古礼,定和亲之约。”引刀割破两人手心,夏错摩那向静观不语的宣帝跪下,“愿大楚婼羌千秋万载皆为昆弟,和为一家!”
“愿大楚婼羌千秋万载皆为昆弟,和为一家!”
“愿大楚婼羌千秋万载皆为昆弟,和为一家!”
“愿大楚婼羌千秋万载皆为昆弟,和为一家!”
文武百人紧随少年跪下,一齐三声高呼,称颂之声震耳欲聋。
女婴仍在为莫名受到的伤害哭叫着,撕心裂肺的哭声长久不息,然而被淹没在大臣的山呼声中,那哭声显得如此微弱,无一人听见。
入夜。
深蓝色的天幕低垂,朗星淡月遥远。
未央宫中烟花万盏,在黯淡的夜空中璀璨盛放,仿佛一袭凤凰羽衣徐徐铺展开来,更是夺尽了星月光芒。
这一日是宣帝钦定的千秋节,慕幽公主的五岁生辰。宫中正广开寿筵,盛景非常,而由烟火世家精心制成的一万筒烟花则是每年筵席上最精彩的节目,绚丽色彩肆意染上墨黑天空,连御园中千株姚黄魏紫全放时也不及此时妍美明丽万分之一,如此华彩景象,不知已让多少人叹为观止。
——寻常皇子或皇女生辰称千秋节,有楚一代,在慕幽公主之前从未有过此例。
宣帝向来律己甚严,宫中开支极少,总是能省即省,对待妃嫔皇子亦是如此。唯有对慕幽公主竟是慷慨无比,非但有求必应,还总是换着花样讨爱女欢心,由每年千秋节盛况便能轻易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