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傲宫”里气氛凝重而慌乱,冷天昊的寝宫里太医宫女不断进进出出,人人都忙作一团,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冷天昊眼睛紧闭,自他从“长安宫”被关武抬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床边的陶燕薇脸色也同样苍白无血色,她颤抖着手探着他的脉搏,微弱的跳动如她此时的心跳,无力而恐惧,眼中蓄满泪水,但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深吸口气,看着昏迷中的冷天昊,心里的恐惧随着他越显苍白的脸色以及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而加重,一种锥心的疼痛漫延全身。
怎么会这样?归心草,竟是归心草,他中了归心草的毒,此种草,是一种很稀有的药草,源自西域,可做药引,药性非常显著,但却不能常食多食,如过重或长久食用就会中毒,一旦中毒,如果没有及时解毒,那么中毒者就会慢慢心脏衰竭直至死亡为止。
解这种毒的解药是有,但却非常的罕见,是由两种相生相克的罕见药材方能配制出,她在二十一世纪里有研究过,但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两种什么药材。
脑子像是塞进一团棉花,堵住了思维,一片乱哄哄的,此时此刻,她什么也想不到。
她深吸口气,陶燕薇,冷静下来,你不能乱,昊还等着你来救,你不能乱,不能乱,赶快想想解药,解药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陶燕薇闭上眼,拼命的催眠自己。
“陶姑娘,殿下到底怎么样了?”一个老太医焦急地问陶燕薇,说来惭愧,他行医数十年,竟探不出殿下是因何事而昏迷不醒的,他之前有看过陶燕薇救思瑶公主的一幕,所以他相信她应该会知晓。
陶燕薇睁开眼,望向老太医,声音沉重地说:“殿下中了毒。”
“啊,中毒?”老太医以及围在屋里的一大群太医太监宫女皆感到震惊,中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向太子下毒?
“那殿下中的是什么毒?”关武担心地开口。
“归心草。”
“归心草?”众人面面相窥,显然是没有听过。
陶燕薇想了想,随即起身,冷静地对他们说:“照顾好殿下。”说完后,她就朝门外奔了出去,直往“离苑”而去。
“砰”的一声推开门,“天奎大哥!”往里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显然冷天奎不在这里,救人心切的陶燕薇管不了那么多,她撩起裙子,弯腰仔细地在那片药草中搜寻着那两种罕见的药材,她终于忆起来那是名叫天星与地宸的两种相生但又相克的罕见药材了,她之前好像有在这里看到过的。
但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整块地里,几乎每株草都被她给仔细翻了个遍,但都没有她要找的,她颓然蹲在地上,无助的眼泪终于自眼中汩汩滑落,怎么会,这里竟然没有?之前不是明明有看到的吗?是她记错了吗?
那怎么办,找不到,昊的毒,就解不了,那么他就会死。
不,猛用力摇头,不,她不会让他死的,她绝对不会让他死的。
她站起身,不放弃的又仔仔细细寻找了一遍又一遍,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就在她将要死心的时候,脚边两株红绿相缠的植物使她眼睛发亮,她慌忙蹲下身,泪水再度滑落,这次是惊喜的泪,她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两株植物相生又相克,它们是长在一起的。
颤抖着手,挖出天星与地宸,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形小而意重啊,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往门外奔去,奔至门前时,旁边一堆黑色的东西却突然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疑惑的蹲下身去,是一堆烧焦的植物,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堆烧焦的植物呢?
她翻了翻,拿起其中一片被烧到一半的绿色叶子凑到鼻间,虽带着焦味,但是那淡淡的药草香依然可以清晰地传入她的鼻间,闻到这香味,她似是受到了重大打击般,张大了眼,胸口砰砰跳动,这是……
将刚才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天星与地宸也凑到鼻间,同样的淡淡香味传来,她震惊地猛站起身,为什么?为什么会……
紧握在手里的手指动了动,趴在床边才刚合上眼的陶燕薇立刻惊醒,她紧张地抓紧他的手,张大着发红的眼看着他,当他的眼睛缓缓睁开时,她喜极而泣地扑到他身上,“昊!你醒了,你终于你醒!”
冷天昊虚弱地伸手抬起她的脸,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以及眉宇间的疲惫,他既心疼又感动,“薇儿……”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瓜,我不是醒了吗,你一直都在这里?”
“嗯,我怕……”
冷天昊提起精神,打趣说道:“我那么难才得到你的心,我怎么舍得那么早离开你呢?”
陶燕薇忍不住笑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他,“嗯,永远也不准离开。”
“殿下,属下查过‘擎傲宫’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可疑的,他们绝对不敢向殿下下毒。”关武站在书案前,谨慎的为冷天昊报告这几天他所查到的资料。
冷天昊脸色虽还是苍白,但也已恢复了少许血色,精神也好了很多,他冷凝着脸,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冰冷而深沉,他冷冷地开口,“我知道是谁。”
“殿下知道是谁?”关武满脸诧异地问。
“嗯。”手渐渐握紧,他几次放过他,但他显然不打算放手,还利用薇儿,这次他绝对不会再容忍。
“关武,你听着”刚想交代些什么,殿外却突然传来太监的高喊:“皇后娘娘驾到!”
离苑
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来人看到立在院子阶梯上的纤细身影时微愣了下,随即扬起如春风吹过湖水般安静的笑,朝她走去,“薇薇,你怎么来了?”
陶燕薇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也是一片冰冷的望着他,从没看过她这样表情的冷天奎心里一点不安慢慢荡开,他忙上前担心的问:“怎么啦?不舒服吗?”
她深吸了口气,目光淡冷如寒月,她问:“为什么?”
“什么?”
望着他依然温柔的双眸,她一字一句地说:“为什么要下毒?”
冷天奎唇边的笑容瞬间凝住,“薇薇,你在说什么啊?”
她的目光始终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眼眸渐渐染上悲伤,“原本我不相信是你,但是,为什么就是你?”她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上拿的是一把银弓和一支银箭,看到这弓箭,冷天奎眼里闪过惊愕。
“很惊讶吗?在屋里找到的,这是你当日围场用的,原本我以为那是意外,但是想不到,这竟然是你的精心安排。”她的眼里逐渐升起怒意。
冷天奎移开眼,声音平静地说:“那是意外……”
“如果是意外,那为什么这箭上会有毒?”她提高音量,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本来她是想来找他问清楚那堆烧焦的天星与地宸是怎么回事,不料竟被她发现了这把弓还有箭,箭上竟然还涂了毒,原来,他是一早就策划好的,难怪她想不出昊是怎么中毒的,原来,竟是由这支箭开始的。
“昊中的毒,根本就不是归心草,而是另外一种与归心草毒性相似的毒,你将它涂在箭上,然后在围场假装意外射伤昊,然后让那毒潜伏在他体内,因为那毒需与其他性温补的药材相配合才能激出毒性,而昊受伤,定要服药,所以那毒就与伤药结合,逼出了毒性,而它的症状就跟归心草一样,就连解药也一样,所以,你为了不让我找到解药,竟将所有的天星地宸都烧毁。”
冷天奎望着她,眼里有激赏,他笑了笑,笑容平淡如水,“不错,你真聪明,但是,还是被你找到解药了。”他似可惜般叹了口气。
陶燕薇难以接受地望着他过分平静的表情,他怎么还能够笑得如此坦然而毫无愧疚?她怒声道:“为什么?他是你兄弟不是吗?”
“兄弟?”他冷哼一声,“如果你的母亲是因为你那所谓的兄弟而死的,那你会如何?”冷天奎眼里的温润不复存在,剩下的是刻骨的仇恨。
“什么?”陶燕薇不可置信地低呼。
冷天奎慢慢走到屋前的石阶下坐下,白色的衣袍在月光下显得模糊,他抬头望着她:“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母妃的事吗?本来父皇对她很好,直到发生一件意外,母妃被打入冷宫,才抑郁而终。”
她点点头,“但是这跟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你母妃是因他而死?”
他冷笑了下,眼里泛起了深沉的恨意,他愤恨地说:“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是因为他,自小,他就是父皇眼里的宝,在父皇眼中,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会称赞,所以他目中无人,骄横任性,当年就是因为他贪玩,在御花园里自己撞到我母妃身上,母妃手上的戒指不小心划伤了他,他就向父皇告状,父皇大怒之下将母妃打入冷宫,从此,母妃再也没有笑过,一个孤零零地呆在这里,以至于后来抑郁而终。”他突然站起身,用力抓住她的双肩,愤怒地说:“你说,是不是因为他,我母妃才会抑郁而死,我才会六岁就没有了娘,你说我是不是该恨他,是不是该为母妃报仇。”
陶燕薇用力推开他,大声说道:“不,不是,他那时候那么小,他根本就……”
“哼,就因为他当时小就可以没罪了吗?他根本从来就是一个骄横任性,为所欲为的人,就连你,不也一样是他强行带进宫来的,为什么你还要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只看到他,为什么无论他做了什么人人都说好,而我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做了什么,都没有人会在意,父皇,父皇的眼里也从来只有他,带兵打仗的也只有他,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这个儿子,从来没有,你说,你说这公平吗?”冷天奎越说神情越激动,他像是彻底失控般地抓住她,用力的摇晃。
他抓得她好疼啊,她皱紧眉,用力挣扎,“放开,放开我!”
“为什么你们都对他那么好,为什么?”
“因为他是冷天昊,而你不是!”听到她这句话,冷天奎身子一震,抓紧她的手松了开来,陶燕薇连忙挣开他,退出了几大步,她微喘着气看着他。
冷天奎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凄凉而孤寂,笑了好久,他才停下来,脸色变得阴沉,“对,你说得对,因为他是冷天昊,而我不是,所以,只有他死了,世上就再也没有冷天昊了。”
陶燕薇摇了摇头,略带心酸地注视着他,神情悲伤不忍,“天奎大哥,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冷天奎顿了顿,撇开眼,“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摇摇头,字字清晰:“不,我认识的冷天奎才不是这种人,他是最温柔,最善良,最有才识的人,他脸上常常带着温暖的笑,那种笑容常会令在他身边的人觉得安心与舒适,他乐于帮助别人,就算是一个小宫女的请求他也会去帮忙,这个,才是我认识的天奎大哥,才是我的朋友。”
冷天奎神情震动地转过头,望着她,眼里是明亮的光彩,“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陶燕薇也望着他,许久才道:“以前的天奎大哥,才是我的朋友。”
冷天奎垂下眼眸,没有再说话,黯然的表情竟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陶燕薇眼神凝重而感伤地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