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欧阳澈驾着马车急急的向前驶去,不知过了多久,车窗外渐渐的有了人声。尹蝶有些失神的坐在车厢内,心中莫名的痛楚一波波袭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在梦中,生死一线,刀光剑影,在看不到尽头的黑夜里,连心也迷失了方向。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仿若隔世,只有心痛仍旧那么真实。
马车在一家五层的百尺高楼前停住,欧阳澈跳下马车,随即把脸色苍白的尹蝶扶出车外,两人全身都已湿透,脸上写满了疲惫,惹来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尹蝶抬眸,顺着他的视线好奇的张望,入门处悬着朱红艳丽的横匾,其上龙飞凤舞的三个烫金大字“环翠阁”,楼外装潢极尽奢华,气势相当豪迈,不少达官贵人从横匾下进进出出,欢迎声和送别声不绝于耳。
“南宫大哥,这……这是什么地方?”尹蝶望着街上来回走动的路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横匾,不禁好奇的低声问道。
“这环翠阁是我爹的家产,是这座城里最大的酒楼,虽然外表上是一半酒楼一半妓院,可却是达官贵人们常来的地方,我爹也能在这里找到不少商场和官场的讯息,他这个天下第一富商的名号可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今天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下,把衣服弄干,过两天再想别的去处。”
尹蝶有些为难的站在原地,这种地方脂粉气和铜臭气太浓了,让她从心里感到反感。可一想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湿嗒嗒的贴在身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即跟随欧阳澈走了进去。
厅堂里的女儿家个个花枝招展,轻纱蔽体,丰腴白皙的身段隐约可见。不仅如此,个个脸上或浓妆或淡抹,巧笑嫣然,顾盼生辉,秋波暗送。
欧阳澈虽然全身已经被雨浇透,身上的锦袍也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沾上了血污。但他脸上慵懒的笑意仍不减,不停的向旁人点头示意。客人们似乎与欧阳澈很熟稔,见他如此狼狈的出现,先是一怔,随后便热情的围了上来,欧阳澈也不拒绝,别人的恭维他照单全收,而姑娘们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欧阳澈牵她的手上。
尹蝶感到越来越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毫无预兆的射来,仿佛要把她看穿。她微微低头,原本和欧阳澈并排走的姿势不露声色的移到了欧阳澈的身后,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温暖的掌心中抽出。欧阳澈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手上加重了力道,让她无法逃脱。
一厅的锦衣粉裙不断地从眼前晃过,她们似乎对欧阳澈很尊敬,凡是经过的人都恭敬的唤一声“欧阳少爷”。欧阳澈偶尔也会驻足微笑着与人交谈,时不时侧头看她,神情温和。
两人刚走到二楼拐角处,一个身段丰盈的年轻女子款款向这边走来,脚步轻盈,笑靥如花,她一袭软绸白裳,配清透白纱,发髻高挽,简约无华,只斜插一根羊脂白玉钗,风姿绰约,手臂上的环佩随着她的走动发出金属相撞的脆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富贵。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尹蝶一眼就看出那女子武功不低,绝非等闲之辈。
“哟,是澈少爷回来了,您可半年没来这环翠阁了,难得您还想着我们这些姐妹,还知道回来看看。”
欧阳澈连忙赔笑,“紫鸢姐姐这是哪里话,这半年我若不是俗物缠身,肯定来看你们了,我想你们也想的紧呐,你看,我这不一有空就来了吗?”
“算您还有点良心,您可别忘了,您上次答应过回来之后去看迎迎和青青的,她们现在可还等着您呢!哦,对了,还有春风,玫儿和絮儿,您可是说过回来会给她们带礼物的,还有……”
“咳咳……那个……紫鸢姐姐……咳咳……”欧阳澈不自然的干咳几声,目光尴尬的不知该投向何处。
“澈少爷,你……你没事吧?”紫鸢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有些迟疑的问道。此时才发现欧阳澈身后还有一个女子,心下顿时明白过来。这女子容颜虽然苍白,但其面貌去艳丽耀眼的不可直视。水眸盈盈,却透着一股倔强和清丽,就如同在冰天雪地中傲霜盛放的白梅,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彰显而不容忽视的清冷高远之气。
“澈少爷,这位是……”
“哦,这是尹蝶姑娘,刚才我们在外面淋了雨,你先带她去内室换件衣服吧。”
紫鸢的目光不露声色的落在欧阳澈牵她的手上,心下暗忖,这女子的气质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女儿丝毫不同,能让澈少爷如此重视,想必这女子一定不一般。
“澈少爷放心,既然来到了我的环翠阁,我一定会照顾好这位姑娘!”随即向身后吩咐道,“月兰,你带这位尹姑娘去换件衣服,一定要好生招待,绝不可怠慢贵客!”
月兰上前优雅的稍施一礼,眉目含笑,柔声道:“紫鸢姐放心吧,我这就带尹姑娘去我房间。”随即转身微笑着对尹蝶说:“尹姑娘这边请!”
尹蝶微微颔首,轻声道:“劳烦月兰姑娘了!”
月兰莲步轻移,引着尹蝶款款的向楼梯口走去。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紫鸢复又开口道:“澈少爷,几天前南宫堡主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我担心会有什么重要事情,也没敢怠慢,一直把信带在身上。”
紫鸢边说边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欧阳澈面前。
欧阳澈稍一迟疑,待他看完信的内容时不禁皱起了双眉,眼神里盈满了淡淡的无奈和担心。良久,他合上信笺,轻轻的叹了口气,“紫鸢,替我备些礼物吧,几日之后去南宫堡道喜。”
“道喜?”
“几日之后南宫堡就要和唐门正式结亲了,我要去一趟。”
紫鸢不禁为难起来,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可是少爷……”
“怎么了,今日为何这般吞吞吐吐的,有事?”
“老爷也派人带信说江湖险恶,让您早些回去,府里有很多事情需要您帮着打理,您看这……”
“哦,我知道了,你跟我爹说等我把事情办完自会回去,让他不用担心。”
“可是,老爷让我告诉您府里来人了,好像是宫里派来的。所以……所以老爷才那么着急的找您回去。”
“宫里?”欧阳澈身子一僵,拿着信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眸光瞬间黯淡下来,眼底一丝丝痛楚无声划过。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心,泛起阵阵抽痛,难道……难道真的躲不掉吗?
“澈少爷,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可能是赶路太累了,给我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哦,对了,现在还有空着的客房吗?”
“澈少爷,您以前的房间一直空着,我经常派人去打扫,所以您今天不用住客房。您先去歇息吧,热水和衣物一会我会亲自给你送过去。”
欧阳澈微怔,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随即神情柔软的勾起唇角,“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