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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窗外的离别

天宇坐着那辆似曾相识的小巴士,又颠颠簸簸的驶向了村外。

08年的时候塘沽还没开通轻轨,所以去市里都是坐公交,而天宇这时必须先去镇上,等会儿到镇上再倒车去火车站。

车上,天宇揉着自己左腿的小腿部,那里正是承受了父亲一击钝器伤害的位置,这时坐下,才觉得那地方如滚烫的油浇在上面一样,疼痛无比,或许,刚才暴击了……

“虽然腿很疼,可心中反倒是温暖一片。不管父亲怎么做,那都是一种爱的表现。以前不懂事,总觉得父亲爱教训人,仿佛我就好像不是他亲生的那般,现在想想,不管家里经历什么风雨,哪次不是由父亲一个人扛过来的?”

天宇望着窗外飞快后倒的景物,思绪着,而这种感觉像是疗伤药一样,让他忘记了腿上的疼痛。

有棵枣树的院子里虽还是夏末,却已经有了初秋的落寞。

“幸好只是糊了,火还没灭。”李大海关掉煤气,看着窝里烧焦的肉块,刀俎上还没开做的肉菜,心里叹了口气。

随即,他快步向外走去。

天宇母亲这时用手撑着地面,想支起身来。

大海双手向她抱去,却被冬梅一把拍开,有些哭音的叫道:“打打打!除了打,你还会什么?亏你是还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师!”

大海面目抽搐了一下,表情很僵硬,却死皮赖脸的将冬梅扶起。

“刚推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客气?!”冬梅狠狠的剜了大海一眼,说道。

“我……”大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自己去天宇房间里看看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不想上大学,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苦衷。”说着,冬梅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般,重重的将大海推开。

李大海被推到枣树旁,随即转身冲向天宇房间,环顾四周,发现书桌上的放着一张纸。

走近,那张纸上还放着一张银行卡。有些眼熟……

大海将银行卡放到一旁,拿起那张纸,字不多,就几段话:

亲爱的爸妈:

当你们读到这封信件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一个人远走他乡了。而这封信是为了以防万一我不辞而别所准备的,因为……我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当着你们的面说出“我不想去上大学”。

其实,我挺想去大学的,只是有些事情我等不及了,我必须要在几年之内做好它,否则后果真的很严重。

至于这个苦衷是什么,我实在没有办法告知你们,所以希望你们能够原谅你们不孝的儿子。

爸,晚上少熬夜,我知道你的颈椎不好,所以别趴在桌前太久,是你教我说“身子是革命的本钱”的。另外,你睡觉的呼噜声真是吓人,不知道妈这么多年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妈,你腿脚不好,有风湿病,所以潮湿的地方要少去,家里的一亩三分不如租给别人吧,多在家里休息就行。不过呢,有老爸在,估计你还要操心一阵子。可是,没关系,几年后,你们的儿子我,一定会带着灿烂的笑容来接你们去大城市的。

嗯,就说这么多吧。即便现实那么伤,你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所以请不要担心,就算外面风雨再大,我的心中有你们,便什么也不怕。

爱你们的天宇。

“臭小子,就是因为呼噜声响,才让你妈先睡的,可是上学的时候你妈又操劳你,晚上给你加餐,也弄到半夜,这才熬这么晚的……”李天海看着那张纸,双手有些颤抖,随即对着天宇的那段话自语道,而后,他的双眼也渐渐的湿润了起来。

“瞧你刚才那吃人的样子!就算孩子他真不去大学了,让咱们家在村里丢人了,又如何?难道你刚才的样子就不丢人?”这时突然出现的刘冬梅扶住天宇房间的门框,站在那里训道。

李大海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对着冬梅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这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学生,在向老师道歉般。

“和我说有什么用,天宇都已经跑出去了。你刚才怎么下的了那么重的手?连那根木棍都被你打断了!要是天宇的腿脚被你打出什么毛病,你这辈子就甭想再上我们房间的那张床!”冬梅一脸怒意的叫道。

李大海连连点头,眉头一皱,问道:“天宇说他要远走他乡,可是桌上的银行卡他没拿……”

“还不是你?!……其实昨天我就看见这张纸了,但是他字里行间都那么真挚,不像说假,毕竟是我们养育了十八年的孩子,有没有说谎,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可是我又不敢告诉你,你那倔脾气,要是有十头牛拉你,估计那十头牛都被你砸晕了去!所以我假装不知道,不过……天宇还是向我开口了。可是天煞的,你怎么就出现的那么巧?还打断了我要说的话……”冬梅说完不忘狠狠的瞪大海一眼。

“其实天宇刚开口说不去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已经在门外了,那时不过是找根棍子,多花了几秒……”大海越说底气越不足。

“你还有脸说!打在他身,难道就没痛在你心?”

“我刚不也是急了点吗?”

“哼!”

大海手中拿着银行卡,坐在椅子上,继续开口问道:“那小宇他身上有多少钱?”

“应该有5000多点吧,不知道有没有放在行李箱里,要是落在里面了,李大海,我跟你没完!”冬梅说着,越发激动。

“天宇是不是拿着去wz市的火车票出去的?”大海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没说去哪里,不过火车票应该是在他身上。”

“走!”大海当机立断的叫道。

“去哪里?”冬梅疑惑。

“当然是去送孩子啊!”

大海说着,便拉着冬梅的手向院外跑去。

这时已经是下午近两点,天宇已经在站台里了。

刚才从候车室检票,进入站台,他都十分吃力,只要一挪动,左腿就有一股剧痛传来。

这时的他正排着队,等待着上火车。

“司机再开快点,我们赶时间。”李大海坐在出租车的后排,焦急的对着司机说道。

“没办法啊,前面好像发生车祸了,所以堵车这么严重。”那司机也很是无奈的说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好了,麻烦你了。”大海说着塞过去一张绿票子,补道:“不用找了。”

而后大海和冬梅两人急忙下车。

从村里到镇上,再到火车站基本是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而这时因为路上堵车,所以大海夫妇比天宇要晚了不少。

在那车如蝼蚁的马路上,李大海带着冬梅向前穿梭着,前面的确发生了车祸,但是他们没心思理会这些,而是穿过这里,继续向前跑了段,接着又拦了一辆出粗。

大气还未来得及喘,便对那司机说道要去火车站。

终于两点近一刻,大海夫妇来到了天津站。

而在十多分钟前,天宇已经跌跌撞撞的被挤上了列车。

李大海和别人沟通,借票买了两张站台票,便飞快的带着冬梅冲进了站台里。

列车还没启动。

“10号硬卧车厢,18下铺。”冬梅记得车票上的位置,立刻叫道。

大海和冬梅看着列车的序列号,立刻朝10号车厢跑去。

在他们看见10号车厢的时候,列车已经缓缓跑动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快停下,列车已经启动了,很危险!”列车员看着在站台里飞奔的大海夫妇,立刻在他们身后叫道。

列车站台里面一般都是有安全线的,而李大海好不容易追上10号车厢,便顺着窗户挨个看向里面。

终于,大海看见坐在下铺的天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让他鬼使神差的用手去拍打火车上的窗子。

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举动!

这下可把站台里的列车员吓坏了,周围的人群一窝蜂的涌向大海夫妇。

天宇此刻正在思考,到了wz市后该如何生活,却被敲窗的声响惊扰,猛的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居然是父亲在用与火车旗鼓相当的速度追逐着。

毕竟火车刚起步不久,速度不是很快,但却越来越快。

“臭小子!出去到那里之后,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大海卯足劲对着天宇的窗子叫道。窗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不过那深沉的喊叫声依旧穿透了玻璃,稳稳的落进了天宇的耳朵里,即便声音小了许多,却依稀听的清楚。

天宇立刻抽动身子,双手扒在玻璃车窗上,同时半张脸也紧紧贴在上头,凝视着外面的情景。想要回应父亲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老爸身后跟着老妈,而在老妈身后,还跟着一群穿制服的列车员,那场面就好像是警匪追逐战一样。

终于,老爸的速度赶不上火车了,只得像是匹斗败的赛马,慢慢被火车拉开距离。

最终,父母两人都停下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望向自己这边,不断的挥手。

天宇泪如雨下,好想对父母再说点什么,却无从开口,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逐渐缩小的两个身影,抿着嘴,擦了擦眼泪,直到再也看不见远处那两个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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