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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滴滴!”花花看到许久没有见的诸夏,兴奋得一下从她的小椅子上蹦了下来,也不管脚上没有套鞋子,直接就朝门口冲过去。

“花花,地上凉!”许汀跟在后面,拎着她的小鞋子就追过来。

花花一下扑到诸夏怀里,开心得大说大笑,本来她说话就晚,若是慢慢的说,倒还听得清楚,这下她激动起来,长篇大论的,任是谁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火星语。

许臻娘笑嘻嘻的过来,揉揉她的脑袋:“这孩子,不是还有东西送给你滴滴的吗,忘记了?”

花花大大的点头,又挣扎着下来,很不耐烦的等着穿好了鞋子,颠啊颠的扑向她的摇车,那里藏着的全是她的宝贝。她埋头找来找去,终于将想要送给诸夏的玉玦扯了出来,磕磕绊绊的走到诸夏跟前献宝:“滴滴,给滴滴!”

“这是?”诸夏倒是傻了,玉这种东西,可不是他这种平民百姓能有的。

许臻娘一边跟他解释了王爷过来看热闹的经过,一边又从一旁的簸箕中捧出一捧核桃来,用小钳子砸着一个个的剥,然后又转头吩咐许汀去泡一些红枣。

诸夏不自觉的就伸手拿起核桃跟着剥起来,又有些尴尬:“那个,我许久没有来,你们可好?”

“好着呢,”许臻娘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这些日子来流言蜚语的,要是你再这么见天的上门,那些人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流言蜚语?诸夏心里一惊,他可不知道关于流言的事情。人言可畏,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他走南闯北的多了,又在秦家呆了不少时间,见过被人言逼得自尽的庄稼妇人,也听说过秦家夫人被姨娘小妾的几句话气得晕倒,再看看许臻娘,似乎觉得她瘦了些,莫非也是被这些流言逼得食不下咽?

一激动,诸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知不觉握住了许臻娘的手,上下打量着:“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许臻娘皱了皱眉头,“别捏了,你手劲太大。”

“哦,哦。”诸夏这才像个傻子一样回过神来,“那个,那个,我最近一直没有出门,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不好,不然我就把那些小人统统打一顿。”

花花一直在一旁玩着核桃,闻言咯咯笑起来:“哥哥打架,姨姨骂!”

“对,打架的话,我可是要骂的!”许臻娘刮一下花花的小鼻子,“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跟许汀一样瞎胡闹。晚上我烙葱油饼吃,你在这里吃饭吧。”

诸夏嘿嘿笑两声:“那这些胡桃什么的,干嘛用?”

“知道你爱吃甜的,明天过来,我给你做胡桃酪。”许臻娘眉眼里都是笑,“没有多久也该过年了,一会儿我给你些钱,你明天来的时候帮我买足了过年够用的柴火,还要带些春卷皮和韭黄。”

“好,其他的东西呢?”诸夏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如果现在面前的女人让他立刻跳到冰冷的河水里洗澡,他都愿意。

许臻娘歪着头想想:“咸鱼和腊肉都有了,鸡蛋也足够。你再帮忙买些羊肉,羊肚儿,猪下水什么的吧,横竖天气冷,坏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剥出不少核桃仁来,用开水泡了,剥去上面的皮,诸夏就担当了捣核桃仁的重任。许汀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有些吃醋。姨姨笑得好开心,还专门为这个人做甜汤,他觉得姨姨就要被抢走一般,撒娇道:“姨姨,我要吃小炸丸子!”

“行,我明天给你做!”许臻娘倒是答应得很爽快,“诸夏,你明天要是没有事就早点过来,帮忙剁肉。”

啊呀,大失误啊!许汀恨不得要打自己的嘴,说什么不好,偏说小炸丸子,让这个男人有了光明正大早点来的理由!

古人对过年的执着和热情也感染了许臻娘。这些天,她只要醒过来便开始忙活年里需要的东西。她是老大,从小就跟在妈妈身边打下手,厨房的事情自然是样样来得。记得小时候,每当过年,妈妈会做红烧狮子头,还会包春卷,还有炒各色素菜,炸带鱼,烧羊肉,还有传统的炖菜。嗯,还有糯米粉屑,她们那里是正月初一早晨要吃汤圆的,然后正月十五还要吃元宵。她还记得,妈妈跟她说过的汤圆和元宵的区别,那时候她还是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孩子,穿着新棉袄新棉鞋,跟在妈妈身后帮忙或者是添乱。爸爸是兄弟里的老大,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请上所有的亲戚朋友,家里分外的热闹。

正月初二便是她的生日,除了生日蛋糕外,妈妈还会特地做上一大碗长寿面,洒上葱花,香喷喷的,面的最底下往往还藏着两个煎得香香脆脆的荷包蛋。

再后来家里条件慢慢好了起来,过年的时候都是直接去饭店,只是正月初二的长寿面和荷包蛋是一直都存在的。她也长大了,但每次吃到最后,露出荷包蛋时,那种雀跃的心情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知道家里现在好不好,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去给她上坟呢?一定要供上藏了荷包蛋的面条哦!许臻娘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便指望着别人给自己烧纸了。

晚上的葱油饼似乎做得太成功了,诸夏一连吃了五块,许汀也不甘示弱,吃了三块,两个人都只顾着吃饼,粥也不怎么喝,连菜也不吃。她自己喂过花花以后,也吃了一块饼,味道似乎比之前在家里做的好些,一定是来这里以后老是做菜的缘故。

啊啊,我现在也成了大厨了。看着红通通的有些粗糙的双手,想起最早时这身子那白嫩纤细水葱一般的手指,许臻娘觉得自己能将这个柔弱的身体撑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将花花哄睡后,许臻娘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干脆披上衣服,起床到院子里看星星,清冷的空气顿时让她的精神一振。

这是她来古代后发现的最大好处,也是最大的爱好。没有污染的天空,星星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好像烧饼上的芝麻一般,如果是夏夜,时不时就会有流星划过,想起现代人半夜起床用高倍望远镜去看流星雨,许臻娘就觉得好笑。

就这样,一辈子老死吗?她忽然有些伤心。好像自己一直就很忙啊,在方家的时候,忙着逃跑;在国公府的时候,忙着不被认出来;到了这里,又忙着低调。低调真的不是她的作风啊,做为公司高管之一,她怎么可能低调得起来?只是,这里却是万恶的旧社会,是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旧社会。如果她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说不定就会被方家的人认出来,一个被休的女人,还出来抛头露面,甚至还和两个男人有瓜葛,这世道,把她浸了猪笼都有可能。前些日子那些人的话,说是不放在心里,可是哪里会有一个女人会被骂“狐媚子”“妖女”而一点都不动容不生气的?她没有办法对抗整个社会,也只有服从这个社会的规则,就算是委屈了伤心了,都要往肚子里咽。许汀和花花,她还有两个孩子要护着呢。

所以,她一直都认真的,一板一眼的按照社会标准,努力的做一个会撒泼不吃亏又能干的寡妇,只是,她真的很累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在这些条条框框下一点一点的枯萎。

“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公司老板,办公室同事,大家新年好啊,我给你们拜个早年了!”许臻娘看着天空,喃喃自语,只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痛,眼泪忽然间喷涌而出。

自从来了这里后,她还一直没有哭过呢,所以,就让她放肆一次吧!许臻娘双手掩面,失声痛哭,呜咽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在院子里打个转,随即被风吹得一干二净。她知道,自己现在很丑,也知道,在发泄完后,第二天早晨,她依旧是那个会撒泼不吃亏又能干的寡妇许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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