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冯家傲正在客厅里抽烟,看到她一副狼狈的模样,倒是吃了一惊:“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
冯程程摇了摇头:“没事,就在江边吹了会儿风。这么急叫我回来,又是因为什么事?”
冯家傲把烟蒂碾进烟灰缸里,一脸严肃地问她:“程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报考公务员了?是不是录取了又没去报到?”
冯程程表面倒是风平浪静,心里却极是意外。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守口如瓶就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他们不但知道了,还知道的这样快。
冯家傲看她表情,也没再逼问,只是指了指楼上说:“爸爸在书房里等你,你自己上去吧。他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发泄一通就好了,记着我说过的话,千万别顶嘴。”
她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扔下背包直接上了二楼。
书房的门没有关死,微微敞开一条缝隙,里面安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只有淡淡的光从门疑缝里盈溢而出。
冯程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开门进去。她的胆子那样大,握上门把手的时候,反倒由心底生出一股惧意来,只觉得那股寒气顺着指尖直往上窜,心脏砰砰地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见过冯伟山大发雷霆的样子,就像是古代的皇帝,一竖眉、一立目都能让人肝胆俱颤。但是没有办法,这一顿训,她好歹是躲不过了。
冯伟山正在低头写着什么,听见门响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他没有吭声,伸手撕了一张烟纸,又从烟盒里捻了一撮烟叶,自顾自地卷起来。
冯程程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听着钟摆咯嚓咯嚓的声音。
这座钟是老古董了,是爷爷辈的人物传下来的。较起真儿来,到底应该管那人叫什么,她一直不清楚,只是知道他留了这件东西给爸爸,而爸爸一直拿它当宝贝,格外珍惜。她还记得自己十七岁那年回家来,看到这座钟,吃惊不已,就连妈妈都变老了,唯有它,似乎还是她当年离开时的样子。
一根烟终于卷好了,冯伟山用打火机把烟点着,吸了几口,这才摆了摆手,吩咐她坐下。
冯程程知道冯伟山一向讲究先礼后兵,他这样不动声色地让她坐下,只怕是心里酝酿着一场大风暴,所以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
果然,冯伟山开始发难了。
他很严厉的批评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你把招考公务员当儿戏,可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这个机会?你说,你这到底算什么?”
冯程程冷冷一笑:“我凭自己本事考上的,又没托您去打招呼,我有权力决定去还是不去。”
“胡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冯伟山瞪起了眼睛,“你以为,你真是凭本事考上的?以你的成绩,不过是刚刚卡着面试的条件罢了,若不是面试的时候,组织部的赵部长认出你来,你以为你能被录取?”
冯程程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哦,原来还是沾了您的光啊,那我就更不应该去了,是吧?”
“冯程程!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冯伟山终于勃然大怒,狠狠地拍了桌子,然后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的面前,扬手就要朝她的脸上扇过去,幸好冯家傲及时冲进来拦着,这一巴掌才总算没有落下来。
冯伟山气的全身发抖,火气怎么也压不住,无处发泄,只得在房间里来回绕圈子。
“真是笑话,自己的女儿考公务员,当爸爸的竟然不知道。还是赵部长给我打电话,问我说程程为什么不来报到,是不是不想去人事局?要不让她去人大吧,轻松点。
听听,你们听听,我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徇过私,这下倒好,别人要怎么看我?市高官的女儿牛到家了,考公务员,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说不定,她连考试都没参加就直接录取了呢……”
冯程程还是笑,那表情却是越发凄怆:“你这一辈子,就知道想自己,想自己的名声,为了一个名声,你连亲生女儿都能送人……”
“程程!住口!”这一次喝断她的,居然是冯家傲,只见他皱着眉头,疾言怒色地斥责道,“程程,别不懂事儿,爸年纪大了,你别再拿话刺激他。”
冯程程掉头就走,狠狠地把门带上,就听见啪地一声响,似乎连地板都跟着颤了几颤。她一口气跑到楼上去,关了门,直接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