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宫门已然下钥,萧煜今日并非执夜勤早已回府,常曦无人可求,只得去找萧煜的好友赵常侍,赵常侍在问明她的来意后吓得直摆手,连说不可、不可!奈何常曦执意如此,竟下跪拜求,才让勉强让赵常侍吐露真言。
出了内侍省,夜幕早已降临,灰暗的天空飘着细雨,打在脸上、滴进脖子,充满凉意。常曦从宜春苑取了把纸伞,又将那已经枯萎的牡丹带上——这是那次歌舞大较李隆基赏赐的,本已干枯,但常曦那时怀着对李隆基的一片小女儿情怀,竟不舍得扔便做了干花保存。
赵常侍说今晚李隆基定会从坤德殿和甘露殿岔口的御道上经过,但是何时却不知晓,也许陛下先去勤政楼处理政事,方能回去安寝。未免错过,常曦早早的跪在御道上静候,斜风细雨,她的纸伞没有多大用处,身上的衣衫并头发早已被淋湿,她怕把那干花打坏,便将它轻轻地裹在胸前。
跪了约莫两个时辰,常曦有些害怕,难道赵常侍说的消息并不准,亦或是他是怕自己来拦御驾而故意告诉她错误的道路?可惜自己人小位卑,除此之外再无它法。又过了一盏茶时间,道两旁的宫灯尽皆熄灭,四处尽是黑暗。
忽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天空,带着寒光射向兴庆宫,紧接着几声天崩地裂的雷音,打破了皇城宫苑的宁静。常曦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纸伞便随风刮到了别处。
闪电一次接一次,像条条浑身带电的赤练蛇,飞过天空,照亮了流云奔涌的苍穹。雷电交加之中穿来细微的脚步声与静道声。
常曦听见这静道声,如寒冬见火,张开双臂拦在道中,高呼道:“陛下!——陛下!教坊司舞女常曦有要事求见!”雷声虽高,却也未能掩住她的呼声。
御辇旁的千牛卫有所警觉,抽刀上前喝问:“何人簧夜惊驾?意欲何为!”
“教坊司舞女常曦,有要事求见陛下。”常曦扶倒在御道上,以头点地。
“教坊司的!胡说!教坊司这么晚觐见陛下?我看是刺客!”说着,白森森的钢刀已经架在了常曦粉嫩的脖颈上,常曦斜目而视,狠狠地看着那千牛卫,闪电划过时,直看得那护卫毛骨悚然。
“找死!”那千牛卫一声暴喝,就要挥刀就地处决,却听远处传来一尖细的声音:“何人在此吵闹不休!”
“回禀高公公,是教坊司的一个舞女。。叫什么常曦!”千牛卫送还钢刀,双手抱拳地禀告。
“拖走!别让她挡着道。”高力士皱眉道。
两名千牛卫听了高力士的言语不由分说的将常曦架起,要将她拖走,常曦口中高呼着:“高公公,我是赵常侍的好友,请给我一个进言的机会!高公公!”
“慢着!”高力士见这个年轻女子竟识得自己的爱徒,无奈之下,由几个小内侍撑着伞,走下御辇至常曦跟前问道:“你是何人!这是做什么!”
常曦跪着抓住高力士的衣角哀求道:“公公,奴婢是教坊司的舞女常曦,是赵常侍的好友,请您代为通报一声,说奴婢有要事叩见陛下。”
“胡闹!”高力士拂尘一挥,怒道:“陛下是你说见就见的么!看在你与小赵子相识的份上,本公公不追究了,速速退下!”
“公公!”常曦迅速地磕了几个头,再起身时,额头已经碰出血来,“人命关天,请公公慈悲,代为通禀一声吧!”
高公公看她如此执拗,蹲下身轻声问道:“到底有何要事!”
常曦哆嗦着嘴唇道:“教坊司的刘乐正遭丽妃娘娘杖责,已然奄奄一息,奴婢恳请公公代为通禀,准奴婢当面陈情。”
刘乐正被丽妃杖责的事情,高力士早有耳闻,但事不关己也就没告知李隆基,至于李隆基和刘乐正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想想那刘乐正也怪可怜,略一沉吟便道:“你在这跪着,待我去通报一声,至于陛下见不见你,就不知道了。”
“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常曦猛磕了几个响头,“对了,公公,请把这朵牡丹带给陛下。”说着颤微微地从怀中取出那朵牡丹,小心翼翼地交在高力士手中。
高力士转身回到御辇禀告,李隆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微责道:“何事停留?”
“教坊司的舞女常曦拦着御驾,说有要事求见您。”说着高力士双手将那朵牡丹呈上。
李隆基拿起牡丹把玩片刻,疑惑道:“常曦?是哪个?”
高力士提醒道:“您忘了,就是那日歌舞大较中获胜的舞女!您还赐了她芙蓉园开的最盛的牡丹。”
“恩!今晚朕没心情,不见!”李隆基眉头微蹙,随手将那牡丹从御辇中扔了出去,娇嫩的花朵随着雨水被冲到了墙根。
高力士一见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但瞧着她们可怜,冒险又添了一句:“教坊司的刘乐正被丽妃娘娘杖责!这常曦来面见陛下,想必是因为此事!”
“贞儿被丽妃杖责了?又是这丽妃,还嫌给朕惹得麻烦不够多么!”李隆基心下圭怒,今日在大殿上,为了立皇子瑛为太子的事情,大臣们吵嚷了一天,侍郎萧清和中书舍人张九龄险些动手,一天的事直搅的李隆基焦头烂额,晚上想歇片刻,又这么多麻烦。
“打的严重么!”李隆基问了句。
高力士道:“用宫内专门杖责妃嫔的板子责打了四十下,料想应该没什么!”
“吩咐御医给她好好治着,朕今晚有要事,改日再去瞧她。”李隆基挥了挥手手,示意高力士下去办了。
“诺!”高力士转身要下辇,想起一事又问道:“陛下御辇现在要去何处?皇后娘娘那还是丽妃娘娘那?”
“哪个都不去!天天在朕耳边聒噪!有军报说突厥进犯我大唐边界,你吩咐内侍去传张说等人到勤政楼等朕!”李隆基声道。
“陛下,天色已晚,有什么军情大事不如明日再做理会吧!”高力士怕李隆基一日劳累,有损龙体,低声劝慰道。
“无妨!传!”李隆基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高力士见陛下执意如此,道了声诺,低着头下了御辇,。一旁的常曦早等得焦躁,见高力士下辇忙上前问道:“公公,陛下怎么说。”
高力士道:“陛下说今晚有紧要军情要处理,无暇见你!”
常曦一听抓着高力士的衣角急道:“刘乐正在等着陛下呢!求您再给说和说和!”
高力士无奈地道:“陛下说不见,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快走吧!再不走开本公公可不客气了。”
“公公!公公!”常曦死拽着高力士的衣角不放松,口里喊着求他再去说和,高力士勃然大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快松开!”眼见着常曦就是死拖着自己,御辇再这么停着,陛下可要发怒了,情急之下,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把她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