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陛下说笑了!五弟就是这个风流脾气,每每不喜欢宫宴,说拘束的很,不过此次他既落了丽妃的剑器舞,也没能看着萧煜的丹青图,实在是吃亏的很!”宁王道。
王皇后久不言语,此时却道:“到哪都改不了这个倨傲的脾气!本宫不信那外边青楼楚馆的浮花能比的上这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那些个浮花浪蕊贯会卖笑侍人,哪有真心!大哥还是劝五弟莫要留恋的好!”嘴上说薛王李业,实则是指桑骂槐。
赵丽妃听罢大怒,脸上两条春山般的眉毛拧在一处,拿着白玉杯的右手轻轻颤抖着,不复往日娇态。她原是李隆基为潞州别驾时榻下的舞姬,幼时遭难被卖入青楼楚馆,大时才被为官的父亲找到,但已经洗刷不了污点,况且母亲早逝,无人照看她,稍有些脸面的命妇都敢给她颜色瞧,在家受尽苦楚,养成了心狠手辣的性子。直到李隆基竟不计身份的宠她爱她,才让她得以摆脱尴尬的处境,位列一品妃位成为最尊贵的丽妃,并为皇家诞育子嗣。
这些往事由于是忌讳,从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此时王皇后对着皇亲国戚并一干大臣命妇话里话外讽刺她,直气得她七窍生烟,却也不好届时发作。
李隆基见王皇后连自己也责备上了,不禁心中不悦,轻哼一声,然也不忍心当众大声斥责自己的结发妻子。
宁王惯会做和事老的,见李隆基不渝,忙道:“弟妹是五弟的嫂子,说几句话责备他也是常理,为兄一定将话带给他,让他回兴安坊好好反省。”
王皇后当时就着气盛讽刺赵丽妃,没想到话没说的妥当,将李隆基也绕了进去,此时见宁王给她台阶下,哪有不感激的道理,忙道:“本宫也是关心五弟,那就多谢大哥带话与他。”
萧大人见有机可趁,眼珠子滴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上前道:“丽妃娘娘为陛下诞育子嗣,功不可没,前些日子,微臣还听张说丞相赞誉皇子瑛的文采出众,很类陛下!”
“是么!看来这孩子越发长进了!”提起皇子瑛,李隆基也是很高兴的,这毕竟是他和最宠的丽妃所诞之子,加之皇子李瑛性子乖巧孝顺、聪慧敏捷,颇得李隆基宠爱。
萧大人见李隆基有了兴趣,想着索性就坡下驴,将大事办了,也好在丽妃面前立一大功,忙道:“陛下虽是盛年,但方今之时,国泰民安,四夷臣服,今日又是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不如将这皇子瑛立为太子,也好安众人之心!”
“嘘…”殿中骚动起来,这立太子是有关国本的大事,那些个大臣早喝的晕头转向了,猛一听这事都精神起来,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交换眼神,有的竖耳倾听,这可是有关身家性命的大事,马虎不得!
王皇后没料到赵丽妃还有这釜底抽薪的计策,自己将门出身,并没有其余宫中女子的智慧,其亲生哥哥王守一又远在泸州,一时间急的满头是汗,竟想不出对策,只是一味地使眼色给刘华妃。
立太子之事虽属于家事,但更是国事。后宫嫔妃并无过多权利干涉,此时此刻刘华妃背心湿了一片,却也不敢贸然插言。
常曦站在御座旁,看着台下众人各式各样的表情,可是做足了看客!无论是赵丽妃的殷殷期盼,还是刘华妃的郁郁难言,亦或是宁王诸人的作壁上观,都尽收眼底。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李隆基一人身上,见他沉吟半响,问道:“张说,你怎么看!”
早在萧大人提出立丽妃之子李瑛为太子时,丞相张说就暗自开始思量,心里想着这个萧老狐狸太不地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自己商量一下,料定李隆基必定会询问自己,早就打着算盘了。王皇后是睿宗在世时为李隆基娶得正宫太子妃,他也出过绵力的,若能一直贵为中宫,对自己也是有利。然而赵丽妃是陛下宠妃,风头正劲,也不能直挫其缨,便道:“皇后娘娘位居中宫,一直以来端庄贤惠,虽一直未能为陛下诞育皇子,但母仪天下,宽厚仁慈,也未曾有失,虽现在膝下无子,焉知将来…”
王皇后听着他的话,心中微微酸苦,她虽是将门出身,身体强健,但不知道为何一直未能有孩子,眼瞅着赵丽妃、刘华妃、郭顺仪等人尽皆为李隆基生下皇子,她怎能不急?听丞相张说赞她母仪天下,宽厚仁慈,到感欣慰,心中暗暗感念他,哪知张说话锋一转,又道:“然而丽妃娘娘丽质天成,常伴陛下左右,又为陛下诞育皇子,实是劳苦功高!这立太子之事,老臣左思又想,竟是疑不能决,还望陛下决断!”
“老狐狸!”李隆基、王皇后、赵丽妃,心下不约而同地都骂了他一声,暗道他老奸巨猾!
众大臣都暗地里大拇指一翘,赞道:看张丞相这太极运用的多出神入化,回环往复又推给陛下,真是高明,怪不得能位居丞相,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依朕看,皇子瑛年少聪慧,可堪大任……”李隆基沉吟半响,终于说出自己的决定。
王皇后听罢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恐惧像急速涌上来的潮水,迅速地涨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
赵丽妃多年夙愿达成,当真是喜笑颜开,眉梢眼角漾满笑意。想着真不负自己今日如此殚精竭虑地筹划!瑛儿一旦成为太子,凭借陛下对自己的宠爱,中宫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恍惚中似乎看到自己身披皇后大服,头戴凤冠,与她心爱之人并肩而立,接受四夷朝拜,何等尊贵!至于皇后那老妇,便在冷宫中终老吧!
“陛下!”殿中众人各怀心思时,忽见青影闪动,一位中年官员闪至殿中,五体投地地高喊道:“陛下!万万不能立皇子瑛为太子啊!”
“嗯?”李隆基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这是从他登基以来万没有的事!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有犯圣颜?凝神看去,竟一时间想不起他是谁?
“微臣张九龄,叩请陛下收回成命!皇子瑛并非皇后所生,一旦立为太子,必定动摇中宫,中宫不稳必会导致朝廷动荡,若朝廷动荡,官员离心,陛下穷尽心力所建的大唐盛世将毁于一旦啊!”张九龄义正言辞地侃侃道来。
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他又道:“另者,赵丽妃身为宠妃觊觎中宫,勾结中书侍郎萧清,图谋太子之位,其心可诛;张说大人位居丞相,却不思为国尽忠,一味讨好卖乖,请陛下严惩不殆!”张九龄目恣决裂,高声诉说。
一时间,丞相、侍郎、宠妃都被他骂的灰头土脸。整个大殿都被他的浩然气势所慑,谁人也不敢言语。
张九龄?!!常曦看到了人教版高二语文教材里《望月怀远》的作者就这样正气凛然地跪在殿前,‘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就是他写的吧!诗写的好,人更有种!
“陛下!”殿内划过女子尖锐的声音,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陛下何不扑杀此僚!!”赵丽妃不顾身份地霍然起身厉声斥责,粉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
众人的心都是突的一下,看来这个张九龄就要被推出去咔嚓了,也是,得罪这三个人有你好果子吃?好好当你的官,‘大人’的事小官插什么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