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殿内的温度降至冰寒,所有听清楚了那番话的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深深的凉意。
这么信誓旦旦,这么准确肯定的指出,如果不是确有其事,她真的敢么?难道她说的,真是真的?
容妃脸上也终于变色,之前的深信不疑和从容此刻荡然无存。
她震惊的,惊愕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凤薇,极低的问了一句:“殿下,这……是真的吗?”
凤薇之前一直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原本众人以为她是为了避嫌,此刻再看,却像是心虚惊慌。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容仙儿抢先了一步,后者气呼呼的发怒道:“一定是假的!我才不相信皇姐会做这种事!”
唔,现在轮到你坚定不疑的相信我了么?也对,总是要有个人唱红脸,有个人唱白脸的。
凤薇将正要出口的话咽下,等着两人继续演戏。
果然,容妃将容仙儿喝斥了一顿:“你闭嘴,此事事关重大,是你可以随意一张嘴可以说过去的?”
容仙儿犟着脖子,不服的顶撞:“反正我只知道皇姐不会做这种事的!母妃你刚刚还训我说听信片面之词,你现在难道不是?”
两人说到这里一顿,似僵持得不相上下,想等着凤薇接过话头,不想后者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双手攥得紧紧,也不知是气恨还是在按捺怒气。
容妃皱了皱眉,朝容仙儿递了个眼色,后者几步跨到凤薇跟前,拉着她的袖摆,气呼呼的说道:“皇姐,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让人去搜一搜!看找不到那什么东西,她还有什么话好说!”
凤薇慢慢的抬起了头,她疑惑又愤怒的问道:“搜一搜?凭什么?”指着一席话说完就完全瘫倒在地的月荷,她声音冰寒,“就凭一名婢子的几句疯言疯语,身为长公主的我就要让人搜查自己的寝殿?仙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说到最后,甚至有了质问的意味。
容仙儿一噎,有些无言以对。
凤薇的话的确没说错,但凭一个婢女的几句言语,就要搜一国长公主的寝殿,这也太荒谬了!这是涉及荣辱尊严的大事,别说凤薇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会同意!
她想了想,咬着唇又低声劝道:“皇姐,众口烁金,更何况这事还牵涉到父皇,我肯定是不信你会用什么巫蛊之物咒害父皇的!可不将事情弄个清楚明白,日后若是不慎传到父皇耳中,反而会遭来疑心啊。”
“皇姐你若同意搜殿,便是一个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于尊严荣辱无伤。”
容妃在一边听着,对容仙儿的表现欣慰又满意。
她上前一步,也劝道:“我也不相信殿下会做出这种事,只是搜一下,也是无妨的。”
凤薇垂下眸,听着她们二人一搭一唱,诱使自己答应搜殿。
袖中的手紧了紧,她似终于妥协:“好。”
闻言,二人大喜,容妃笑得可亲:“殿下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人无故冤枉你!”
;“嗯。”凤薇闷闷应了一声,似心中不快。
低垂着头的阴影下,却是冷冷的一勾唇:若是真心护我,就该立时将殿门紧闭,快速赐死那叫月荷的宫女并下达封口令。只要你们母女二人三缄其口,便是日后有所泄露,此事便是查无所据的空穴来风,有何可惧?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不过是打着为我着想的名义,光明正大的搜出所谓的证据,让我无法辩解,再示我以好,将此事攥在手心之中,成为挟恩示威的把柄。
前世同样的一幕浮现在她脑海中——当时乍然听闻月荷指责自己谋害父皇,她愤怒难抑,主动要求容妃搜查自己的寝殿,结果果真搜到所谓证据,让她百口莫辩。惊慌恐惧下,容妃却坚决相信她,表示这是有人故意陷害,处置了月荷将事情压了下去。
就是因为这事,她对容妃感激不已,对二人更为亲近依赖,深信不疑,在容仙儿黯然提起入族谱一事时,不惜违背母后曾经说过的话,同意并向族老提了出来。
想到这,凤薇眼中的冷凝又加深了一些。
谁会想到,容妃自导自演这一出戏,不为别的,只为拿捏她的把柄,取得她的信任,好将她掌握在手心之中。
谁又会怀疑,这样精心设计的陷害,幕后指使者会是为自己解围的人?
容妃就是凭此完全获得她的信任,再以她的信任为助力,为挡板,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而她这块踏脚之石自然在利用了个彻底后被下令解决掉。
好深的心机,好毒的算计!
可惜,这一次,不会让你所愿了啊。
得了凤薇的应允,容妃立刻挥手示意她身后的宫婢侍人上前,向寝榻走去,凤薇看得分明,其中二人是直直向着榻尾而去,显然是得了话的。
“慢着!”一个声音在殿中响了起来。
众人一怔,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在众人的注视下,凤薇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脸上还带着气怒和不满,瞪着近乎瘫软在地上的月荷,抿紧唇对容妃二人道:“我思前想后,觉得谋害父皇这个罪名,已经不是后苑小事了,只我们三人处理这事已经不妥,只怕最后有什么流言,反而还连累了你们二人。这事还是禀告父皇,请来御卫军搜查吧!”
说着她一昂头,“反正我问心无愧,左右都是个搜查,我绝不会再让人就此事再有什么流言事非!”
说到这里,她声音忽地一沉,手指着离殿门最近的两名内侍喝道:“去一人将此事禀给父皇,另外将御卫营的人寻来!”
两人急忙领命,匆匆退了出去。
这一瞬转变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都来不及反应出了什么事。
容妃母女回过神时,那两名内侍已经脚步飞快的消失在了视线中。
两人都错愕的看着凤薇,有些不敢相信她竟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以巫蛊之术谋害凤帝,这种极易引来猜忌的罪名,她不但不加以掩饰遮盖,反而还专门禀告给陛下听?她就不害怕寝殿中真的被人栽了那种东西,不害怕真的被人陷害成功,罪名坐实?不害怕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她怎么敢就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