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纱缓缓滑落至他的身后,将他与她禁锢在一方空间内。深情的眸子凝着床上那抹熟睡的娇影。微低首,他与她的距离仅剩丝毫。她暖暖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带着独属于她的甘甜香气。
心微醉。
原本那股难受的压抑之感消失无痕。
甚至他不去想,她为何会在这里。
凉凉的指尖探上她白皙的面容,温热的触感传来,他不觉轻颤了一下。他终于再度见到她了,那夜溟瀛城一别,他以为要见她必是难上加难。见了又能怎样?只会徒增痛苦。她忘得透彻,他却记得深刻。每一次的想念就像被扼住颈部,无法喘息,几近窒息而亡。
可现在又是怎样的情形?
前一刻,他知晓自己的身世真相。下一秒,她便出现他的面前。是巧合,还是上苍的弥补?
他望着她皎如秋月的倾世容颜,视线流连不舍,似乎那是世间最美的珍奇。她双颊微透出几许红晕,颜若韶光。指尖拂过她的额角,眉眼……最后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停驻,视线忽然地深幽起来。鬼使神差地,他移近她的红唇,距离逐渐缩短,却在即将触碰到时,蓦地停了下来,只因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尴尬地抬首,嘴角嗫嚅着,思忖着怎么解释此情此景,却惊愕地望着她乍然出现的笑容。就像有阳光一寸寸地照进他阴暗的内心深处,一点点地变得光明。她在朝着他笑,媚眼如丝,烟波流转。莲藕般玉洁的手臂抬起,环上他的脖子,将他拉近,呵气如兰。
“你来了?”声音中有着温温柔柔的魅惑。
她触碰到他时,他才惊觉她的温度高得吓人,凝眸看去,方察觉她的眼神有丝不对劲。不是往日那清亮的眼神,而是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他握住她的手,自他身上挪开,关切地看着她,“柒,你怎么了?”
“我……好热啊……”她低低地呢喃,水眸中逸出淡淡的情欲,说话间,她的额上沁出层层细汗,“很热……”
她拉扯着身上的衣服,想要令自己舒服一点。上等锦缎的华衫慢慢地滑落,露出她凝脂般的香肩,却丝毫缓解不了她体内愈来愈胜的燥热。
馥郁的香气浓烈地散发着。
宽大的床榻之上,撒着同样的红色花瓣。
而红花之上的她,半遮半掩的媚态,春光乍现,他移开视线,不去看那足以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脑中思忖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反应,看起来……就像中了媚药一般。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好好地相府待着吗?商傲呢,他怎会令失忆的她独自一人在这复杂的王宫之中?
“可不可以帮帮我?衣服解不开……”她突然凝着他,手指拧着腰部的环带,轻轻地喘息着,“热……”
他的思绪立刻被她搅乱了。
或许可以试试用内力驱除她体内的药性。
他低下腰将她抱着,坐起身来,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暗暗提升内力——
轻微的声响自外面传来,紧接着传来一阵猫叫。
邪魅的眸底,暗芒掠过,他慢慢松开了手。
失去依附,她反身抱住了他,秀丽的脸颊轻蹭着他的胸膛,拉扯着他的衣襟。
眸中的黑色渐浓。
他握住她的柔荑,轻旋身将她按在床上,清楚地低唤,“柒,我爱你……”
紫纱轻飘动着。
寂静的大殿上,回荡着暧昧的轻喘和呻吟。
殿外,宫女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华灯初上之时,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王宫的大道上,脚步有几分急促。无视经过的侍卫的问好,他直接奔向御书房。
一盏明灯映亮御书房。
一张搁置好的棋案,黑白子各居棋案左右。灯火下,棋子泛着幽幽的光泽。
一身明黄色的溟玥炫听见声响,抬首望向出现在眼前的商傲,嘴角噙着淡雅的笑容。
“商卿,请坐。”他抬手,示意商傲坐于对面。
“皇上,臣来是……”
“商卿,我们好久都未对弈了……”溟玥炫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清澈的眸子始终平静地如同一泓深潭,望不见底。他的语气却透出坚定,言下之意,他们必须对弈。
温润的眸子染上几分怒意,却隐忍住。
商傲落座于他对面。
也罢,那就所有的麻烦事情一件一件地解决。
“朕为黑子,商卿为白子吧。”
他兀自拿过如墨的黑子,未作思索,落下一子。商傲眉心微动,紧接着落下一颗白子。黑白双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皇上,兵部尚书一案,仅凭几张名册就枉下结论,未免太过草率。”
黑子落,白子紧追不舍。
“铁证如山,朕只是秉公办案,怎是草率?”
又一颗黑子掷地有声地落下。
“如今这世间万物均可造假,皇上如何认定这名册就是真的?”
随着白子的定位,一片黑子被吞没。
溟玥炫笑得云淡风轻,不恼,只是重新放下一颗白子。
“那商卿又凭甚怀疑这名册有假?”
执子的手停住,他眼神犀利如鹰隼般看向溟玥炫,“皇上,若前一天有人说您密谋造反,第二日才有人来搜查,您会愚蠢到浪费一夜的时间,什么都不做,等别人来发现你的罪证?”
“朕明白,兵部尚书与你是交好的关系。你会为他求情,朕也理解。”对于他的话,溟玥炫不置与否,“你所说的的确有理。朕确是第二日才下旨搜查尚书府,可朕这样做是希望他能够自首,可他竟狂妄到连罪证都不销毁。如此地胆大妄为,朕怎可轻饶他?”
商傲隐藏起满腹的不满,闷声道,“皇上是认定他意图谋反了?”
“不是朕认定,而是就在你来之前,兵部尚书刚刚画押认罪啊……”
黑子自商傲手心落下,不偏不倚,落入白子之中。
他眼底有丝讶异。
怎么会?
他只离开兵部没多久,左尚书就认罪画押了?
“商卿,你输了呢……”溟玥炫轻笑地落下至关重要的一子,顿时消去大片白字。
商傲回过神来,定睛望去——
纵横交错的棋格。
撇去残存的几颗白子。
黑色棋子赫然组成一个字。
——“君”。
暗潮涌动。
半晌,商傲低眸道,“皇上的棋艺果然进步神速。臣,输了。”
“不……”溟玥炫优雅地摇首,“朕的棋艺依旧如前,之所以会赢,而是商卿你……关心则乱啊……”
目光一窒,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一脸笑容的溟玥炫。
正在这时,听见御书房外传来宫女的轻声请安。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他抬眸望去——
一身雅致华服的皇后踏了进来。
他忙站起身,轻颔首。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倩然行礼,转而望向商傲。
“臣参见皇后娘娘。”商傲礼貌地颔首。
溟玥炫走近她,温柔地笑,“皇后可是来找朕的?”
“皇上,臣妾是来找相爷的。”皇后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近傍晚时分,臣妾将商夫人邀进宫闲话家常,顺便让夫人尝了尝本宫家乡的著名佳酿,不想夫人不胜酒力,稍有几分醉意,臣妾便自作主张让人带夫人去轻歌殿稍作歇息。正要派人去通知相爷时,却听说相爷进宫了,与皇上在御书房下棋,于是臣妾便直接过来找相爷了。”
柒儿醉了?
柒儿身体一向不好,她竟然让柒儿饮酒,还喝醉了?!
商傲不着痕迹地敛去眸底的不悦,含笑道,“臣来王宫正是要接回妻子。”
“皇上,你和相爷的棋下完了吧?”皇后嫣然展颜,“若下完了,就让相爷去轻歌殿接夫人吧,臣妾看相爷似乎迫不及待地要见到夫人!相爷和夫人的感情还真是令人羡慕呢!”
“如此,朕也就不多留商卿了。”
“相爷快去吧,看这时间,夫人也差不多该醒了。”皇后怡然道。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一条幽静的小径,他走得匆忙。他心念焦急,只想着可以迅速地见到他的妻。
灯火摇曳,赫然抬首时,轻歌殿已然出现在眼前。
门前的宫女见到他,忙恭敬地行礼,“相爷。”
殿门掩得严实。
他心头莫名一乱。
“本相的妻子可在里面?”他侧首问离自己最近的宫女。
“回相爷,夫人的确在里面,可是……”宫女抬起头,眼神微露胆怯,“可是……”
眸色转冷,他紧盯着她,“可是什么?”
被他的眼神骇到,宫女哆嗦了一下,忙跪了下去,声音颤抖,“七、七王、爷也在、在里面。”
寒光微闪,他下颌紧绷,脸色瞬间铁青。
宫女始终跪着,低着头,不敢动弹半分。
他几步走至殿门前,食指微弯,欲推开门,却生生地收回手,眸色复杂。
七王爷怎么会在里面?
手指蓦然收紧,似下定决心,他猛然推开了门——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与正要出来的七王爷打了个照面。
一身红衣,略有几分褶皱。他如墨的发丝披散着,有种妖冶魅人的美,淡静的流光映衬着他细腻光洁的肌肤,美丽妖娆。
他的怀中抱着一名女子。
她有一头如同黑瀑般的柔顺长发,发髻早已散开,垂挂而下,几缕发纠缠着七王爷的红衣,红与黑,两种色彩相撞击地闯进视野,有种惊心动魄的妩媚。她安静地闭着眼,似乎陷进沉沉的梦境中,她的嘴角尤挂着淡淡的笑容。她的衣衫同样地略显凌乱。
跪在地上的宫女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商傲阴沉的视线掠过红衣的七王爷,然后落向他怀中的女子,移动着,停在她裸露的小腿上,光洁的肌肤,目光渐渐往下,一双细腻的裸足,形状美好。
他缓缓褪下身上的月白外袍,几步上前,盖上她的身体,强硬地将她自七王爷的怀中抱了过来。他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尤其遮住了她的一双美足。
夜如黑幕。
夜幕下,两个男人对峙着。
没有人先开口,只是对望着。
半晌,商傲沉默地转身,转身的刹那,眸中划过浓烈的杀气。
空荡荡的轻歌殿前,宫女依旧跪着,不时偷偷地看向面前红衣的权贵王爷。
薄唇微抿,他似笑非笑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