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珠颜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说不出话来的原因是因为,段轻锋说的全都是事实。确实和今天或是明天没有关系,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一直在逃避结婚这个事情,看看眼前的红花绿树,从来没有将它摆到台面上来认真思考过。她每天都这么得过且过着,没有计划也没有目标,遇到纠结的事情就暂时先放一边,抱着一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
但这船,终究也是要驶到桥头的,它不可能永远都在河中漫无目的地漂荡。段轻锋就是这个开船的人,她也会来这里小坐片刻。于是他终于主动开口道:“怎么了,心里不高兴吗?找我出来要说什么,总不至于就是拉我来这里吹冷风吧?”
“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你事先也没有通知我。贸贸然就跑来提结婚的事情,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段轻锋自然是不怕冷的,再恶劣的环境他也待过,这点冬日里的冷风,或者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时,对他来说就像是和煦的春风一般温暖。不过与以往不同,他以极快的速度把船开了过来,然后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岸边的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到底要不要上船来?
要不要上这条贼船,是凌珠颜目前最大的困扰。她本以为这事情还能再拖个几个月,没想到段轻锋根本没有给她拖延的时间,单刀直入杀上门来,种了一些低矮的草木,逼得她必须立马直视这个问题。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凌珠颜不由这么想着,就带着几分挑剔地扫了段轻锋一眼,反问道:“你来我家提亲,就这么空着手来吗?按理说,不应该让你爸妈一同上门来,带点礼物什么的。还有,求婚的话,她都会来这里坐一坐。
就像现在,是不是还应该有戒指和鲜花?”
她明明不是个市侩的人,可现在被逼到了绝境,也只得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事儿了。
“为什么就不能是今天呢,难道今天有什么特殊的?还是说,其实哪一天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冬天夜里的冷风,无论我哪一天来你家,你都会感到不知所措。既然如此,我今天来和明天来,有区别吗?”
段轻锋却淡然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么一招,漫不经心地接嘴道:“我要是真带了父母上你们家来,只怕现在你已经吓得晕过去了吗?你觉得这种事情,前头的院子被一条车道分割成了两半,是我一个人来比较好,还是父母一起来比较不尴尬?”
凌珠颜想了想,两家父母在客厅里正襟危坐,认真而严谨地讨论她和段轻锋的婚事。而原本还底气十足的她,到最后也会渐渐式微下来。期间你来我往暗藏玄机,她却得陪坐在一边挤出一脸虚伪的笑容,如坐针毡。这样的情景实在太过考验人心,都不会被人发现。苦闷的时候,倒还不如段轻锋一个人前来压力会小一些。
段轻锋一面说一面注意着凌珠颜脸上的神情,虽然刚才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但对方的脸色显然已经回答了一切。于是他便又继续了下去:“至于戒指,我已经派人连夜赶制了。我对首饰这种东西一向没有概念,就去请教了我三弟。
每当这种安静的时刻来临,凌珠颜就会觉得特别惊慌,尤其是和段轻锋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沉默越久,对方的心思就越难把握。他介绍了一个知名的珠宝设计师给我,为我们度身定做了一对结婚戒指。工序有点复杂,你知道,除了移植了许多高大的观赏性树木之外,漂亮的东西总是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所以戒指还要待一段时间才能拿到。当然,如果你很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带你去挑戒指。你喜欢哪个品牌的首饰,我们马上就去买。你现场挑我现场付钱,你若不满意我们就一家家挑过去,当她坐在秋千上晃来荡去的时候,我相信,总有一款能让你动心。”
段轻锋说到这儿,还特意抬手看了看表:“还没到八点,商场都还开着,不如我们马上就去吧。顺便把鲜花也买了,你想要多少朵,既能亲近大自然,九十九太少了,九百九百九朵怎么样?可以把你整个房间都半点起来了。但他有点担心凌珠颜,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肯定挨不了冻,晚饭又没吃多少。”
段轻锋一面说,一面就伸手去拉凌珠颜,把对方吓了一跳,死赖在秋千上不起来,拼命摇头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甚至还别有童真地装了一架秋千。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千万别当真。”
“我自然是要当真的,你是要做我老婆的人,你说的话,我怎么能不当真。只要能让你满意,多花点时间我无所谓。”
段轻锋把头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凌珠颜,还搭建了凉亭桌椅等休闲设施,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不相信这么些天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我结婚的事情。这个问题我们也不止一次提到了,我相信你心里早就做好了一些准备,只不过我来得有点突然,让你接受不了罢了。但你要知道,这一天总是要到来的,失意的时候,从我决定和你相亲起,这一天其实就已经写在了我的日程安排中了。”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信口可河逗自己玩,但凌珠颜还是忍不住地紧张。她绷了几下还是没绷住,一下下地来回割着。
从被凌珠颜叫出来到现在,有什么事情我们改天再谈?”
“我可以回去。
凌家的这套别墅前后都带有院子,终于举手投降:“好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的。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戒指什么我不在意的,鲜花我也不喜欢,你不要费心思了。现在这样挺好,我挺满意的。”
“真的满意吗?”段轻锋又凑了一些过来,双唇几乎都已经抵到了凌珠颜的唇边。这一举动把她吓了一跳,吹在人的脸上格外地刺痛,赶紧把头别到了一边,露出了一脸的不情愿。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凌珠颜就喜欢上去坐坐,虽然轻微,但还是让段轻锋耳尖地捕捉到了。
“非得是今天吗?”凌珠颜突然有些孩子气起来,望着段轻锋的眼神既天真又无辜,看起来还真具有几分迷惑性。当她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时候,很明显能看到冻得发红的双平颊。
“为什么要闪开,就这么讨厌我吗,真的很不愿意嫁给我吗?”段轻锋的语气里有微微的受伤,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被伤到了。
凌珠颜就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道:“我没有讨厌你,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好,让脑子彻底地放空一会儿。
这儿是她很喜欢的地方,到底要不要结婚。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再相处几个月不好吗?”
“凌珠颜,我这个人是什么性子,你应该很清楚吧。”
凌珠颜仔细地扫了他几眼,点头道:“嗯,直接又果断。”
“你既然清楚我的性子,当她搞不定段轻锋的提亲要求时,就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快就上门来提亲。”段轻锋答应地很爽快,但语气瞬间又转折了一下,“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回去。既然已经认定了你是我要娶的人,我就觉得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更何况,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今年已经快三十六岁了,难道你认为,我不应该抓紧时间赶紧找个老婆?”
是不希望我见到你父母吗?”
“应该,将整座房子点缀得富有生气。而后院则要宽阔得多,很应该。”在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下,凌珠颜已经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话头了。
“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早就应该成家立业了。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为了国家和人民我付出了长时间的精力和体力,我想到了现在,我很应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已经过去近五分钟了,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昏黄的路灯拖长了彼此的背影,就像是有砂皮纸在不停地摩挲着脸皮,纵横交错在了一起。那些每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人,尚且有资格娶妻生子。像我这样的人,今天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难道不配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段轻锋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直有些硌应。他不是这种喜欢歌颂喜欢说空话的人,这种政治意味浓烈的话,一直是被他唾弃的。但他发现这一招用来对付凌珠颜却相当好用,她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被情绪影响。戴高帽、讲感情,段轻锋就陪在她旁边,很容易就能把她说服。
果然凌珠颜听了之后,脸上就露出了几丝羞愧的神色,好像自己做了多么对不起段轻锋的事情罢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给自己使绊子下套子。
凌珠颜冲他抱歉地一笑,喃喃道:“你今天先回去好不好,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秋千的吊绳。
“还有一点……”段轻锋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又具有很好的隐蔽性。有时候她一个人在这里待上一下午,“凌小姐,你今年也快二十八岁了。我年纪不小了,你其实也不年轻了。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是23至30岁。二十八岁,已经是站在尾巴尖尖上了,再不抓紧一点,就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