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为新朝卖命的走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趁乱开口大骂,更有甚者,哄然而起,竟围上来拳脚相加地解恨。
王怙为正官运得意之际,突遭凌辱,更加气愤,也不看看眼前的形势对他有利没利,竟敢破口大骂:“反了,反了,我看你们他娘的真的反了!我可是堂堂游徼,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今天爷爷就是认了栽,明天照样来收拾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大概你们还不知道,伤害朝廷的命官是什么罪吧?那我现在就实话告诉你们,那叫车裂,就是用四头大马将脚手绑牢,四下猛扯,叫你们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出来也断不了气!谁想享享那个福的,尽管冲爷爷来!”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起了作用,场中马上冷静了下来,即便是前来赴宴的名流,刚才骂得正起劲儿的那些人们,都赶紧闭了嘴,撸起袖子出气的,也闪在了一边,悄悄地将袖子再捋下来。王怙为微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嘿嘿!到底还是怕死的多嘛,好!这就是官家的威风!威风啊!哈——”
王怙为甩开扭架他的两位壮汉,哈哈大笑着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猛抬头发现刘秀怒目圆睁地站在门道当中挡住了他的去路。王怙为伸手想推开刘秀过去,刘秀突然大喝一声:“狗官!你以为你还有明天吗?今天既然来了,你这个助纣为虐、丧尽天良的走狗,就别想再出这个门!”
王怙为一见到刘秀,知道这一关很难过去,早已吓得浑身发软,再一听他的话意,就更加魂飞胆丧。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过来,这场宴席是专门为他而设的,方才的挑衅,都是人家提前安排好的。可是明白过来为时已晚,后悔也来不及了。
刘秀手指戳在王怙为的脑门上,面向席间众人,历数他的种种罪状:
“诸位,此人就是新朝的走狗,一贯无恶不作。新野上巳节,他强抢民女,被在下教训后,不思悔改,仍旧助纣为虐,帮助官府征抢马匹,依旧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强掠民财,欺凌我刘氏家族。尤其不可饶恕的是,为了征抢几匹马,他竟将宗族叔父刘子张老人活活砍死,此等行径,天地不容!血海深仇,今日必报。自古官吏对待百姓,应当执法如山、爱民如子、去蠹如仇。而当今朝廷官员,却有法不执、对民如仇。既然朝廷不惩治此等蠹虫,我们便来替朝廷执法,在座的多为刘汉宗室子弟,将这个蠹虫去掉!诸位宗族尊长,请作个证。”
刘秀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年轻人手持钢刀,圆瞪怒目,大踏步地向这儿走来,王怙为霎时脸色煞白,只觉口干舌燥,勉强抬手指着对方,却张口说不出话来。
刘玄充满愤怒的双眼,如利剑般直刺王怙为,整个酒楼的空气完全凝滞下来,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喉咙口,不知所措地傻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刘玄步步向王怙为逼近。突然间,王怙为似乎醒悟过来,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叫:“快来人哪!救命啊!”
王怙为边喊边扭头想跑,原来的两个壮汉早已伸出了两双铁钳般的大手,牢牢地卡住了他的双臂,无论他如何拼命地踢脚蹬腿,全是徒劳的。刘玄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学着王怙为举刀劈父亲那样的架式,钢刀高举头顶,大吼一声斜劈下来,随着一声惨叫,寒光闪逝,血光四射,溅得刘玄满脸浑身都是鲜血。敢怒而不敢言。从没有杀过人的刘玄一看见鲜血,顿时晕了过去,他手中的钢刀也“咣”的一声跌落地上。
“好!英雄!终于给叔父的大仇报了。”刘嘉、刘稷一见这种情形,赶忙冲上前去,扶起软瘫在地的刘玄。刘嘉长舒一口气笑了笑说:“原来是吓晕了,也真是,咱这兄弟见杀鸡都要躲得远远的,别说亲手杀人了,要不是为父亲报仇,真够难为他的了。”
刘稷也舒了一口气,摇头低语说:“要说,这可都是他爹一向娇惯的,说不定从此以后开了杀戒,这些人不同程度地都受到了朝廷的压制,真成英雄好汉了。”
两人嘀咕着一边把刘玄从血泊中拖到旁边,见真的杀了人,而且是朝廷官员,人群中有些骚动,胆小的就要溜走。一个白须长者走到刘秀跟前,激动得满脸的皱纹和胡须一起颤抖着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好,干得好。老朽素闻伯升兄弟有仁有义,有勇有谋,我刘家宗室将来就靠二位了!这也是天意,天不灭刘哟!”
正说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既然开了头,就索性结个尾吧?我们愿听从伯升的差遣!干脆——”
原来正在刘秀和老者说话的时候,众人见一向为非作歹穷凶极恶的王怙为被杀,大部分异常兴奋,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不禁握拳高呼:
“杀得好!”
但也有一些胆小怕事者,一见出了人命,害怕招惹是非,急匆匆地转身想走,刘寅却不失时机地走到王怙为的尸首前,照着他那尚有热气的死尸踢了一脚,慷慨激昂地说:“诸位乡亲族老,我刘氏本为高祖子孙,却不料王莽狗贼违背天命,篡权夺位,自他登基以来,不仅百般压制我刘汉宗室,还祸害百姓,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现在的情形是,人家步步紧逼,难道大家就甘受凌辱,甘愿受控于人吗?”
“不甘心!”
众人齐声高呼,刚转身要走的人,即刻停止了脚步,要看看事态到底怎样发展下去。但也有人小声的发问:“人家是朝廷,咱们是百姓,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问得好!”
刘寅接过话头,激昂兴奋地高喊道:“大家或许还不知道,如今,各路豪杰已经认清时局,只不过一直把火窝在心里,纷纷揭竿而起。新朝已是腐朽不堪、千疮百孔。眼下的天下,其实正动荡不安,正是我等举事良机!我们应早做准备,待势而发,一举推翻新朝,匡复汉室。否则,我们将永无出头之日,任人践踏任人宰割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完结。刘玄的父亲叫王怙为杀害,便是明证。况且,今日游徼被杀,官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早作防范、以备万一。”
“那,刘公子的意思,就是要我等造反了?”一提到造反,大家虽然气愤,但仍有点盲目无措,有些人大惊失色地说,“这可是诛灭九族的逆天大罪。”
刘寅慨然道:“造反便是叛逆新朝,灭门之罪,我刘伯升也不愿拿大家的性命做儿戏。可是,情势所迫,不造反别无生路。这天下,它本就是我刘氏的,如今竟被人家硬生生地夺了去。作为宗室子弟,能够心安理得吗?不能!新朝视我刘氏如寇贼,岂容我刘氏有出头之日。圣公家仇,便是明证。诸位切莫让人家刀架脖子,还无动于衷任人宰割。游徼被杀,官府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应当有所准备,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听了刘寅之言,顿时哑然无声,有的人仍难掩盖惊慌之色,后悔今天根本就不该往这里来。
望着这混乱的场面,一直缄口不言的刘秀,经过深思熟虑后,再一次地开口向大家解释说:“我们不愿轻言‘造反’二字,可大家要有揭竿而起的准备。这官兵可是说到就到,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人都有好生怕死的心思,诸位的担忧,也大半对汉朝有依恋之情。自王莽纂汉以来,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让大家拿性命做赌注。可如今的情况是,事情已经做下,谁都逃脱不了,请诸位不要慌张,听我大哥刘伯升的指挥,穷途末路,揭竿而起能拯救大家,那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更何况一旦我们成功,一则可兴复汉室、光宗耀祖,二则可享受荣华富贵,不再受人的欺凌,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现在我们别无退路,干下去或许能生,退回去死路一条!奋起一搏,总比坐以待毙强过百倍,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
人们面面相觑,虽然仍旧忐忑,但想想也确乎这个理,杀王怙为自己又在跟前,官府追查下来,不是凶手也是凶手,谁能说得清?与其让官府下到大狱里零割,还不如跟这帮人干一场,弄不好还真是条出路。这样想着,再有藏宫等人摇旗呐喊制造声势,很快群情激昂。
望着这激魂荡魄的场面,终有两名德高望重的长者走到刘寅弟兄跟前,执手言道:“伯升兄弟素有大节、慷慨勇为,我宗室荣尊就托付足下了。”
人群中立刻暴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声:
“愿听从伯升差遣!”
“誓与王莽新朝拼到底!”
刘寅、刘秀终于被这激动的场面和气氛感动了,二人相视一笑,迅即地研究着下一步的对策。
还是刘秀考虑周到,不无担忧地说:“无论舂陵的形势怎么发展,圣公兄都不宜继续呆在这了,还是暂时出去躲躲吧。”
“对!事大事小,一走就了。”众人同意刘秀的意见,刘秀主动承担了安排刘玄家事,并连夜将他送上了投奔绿林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