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元帅这次学乖了,耀武扬威地来到绿林山下,没有急着登山拼杀,而是首先打开王莽的密诏,然后按照密诏之意,在山下选择有利地形,就地安营扎寨,把二十多里的山寨围个水泄不通。满以为草寇插翅难飞的禁卫军元帅,接受了前一仗的教训,一不喊杀,二不攻山,并将十万人马分为三股力量:一股由一万多人组成“开路先锋军”,不过,这先锋军不是要他们冲锋陷阵,而是让他们各带砍刀锯子,从山脚下排山往上砍树,将砍倒的树木原地堆放在山坡上;另一股由五千人组成“清障排险军”,命他们各带火工用具,将堆放在山坡上的树木焚火燃尽,为攻山的部队扫清上山的障碍;其余人员作为参战的“主力军”,暂时让这些主力军原地休息,待满山遍地化为灰烬后,才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望着满山的冲天大火,禁卫军元帅心里洋洋得意,他说:“即使是山上的草寇生出三头六臂,也难突出我大军的火袭、刀枪之围,得亏皇上授予了微臣这绝妙的锦囊妙计,倒不如说是皇上根除草寇的一招毒计——‘火袭、清障,歼灭草寇,指日可待’!”
王匡站在绿林山的点将台上,身后是王常和王凤几位首领。点将台在绿林山的险要位置,杂树参天,可隐蔽,可鸟瞰。山下的情况和远处隐藏在树林中的官兵动向,尽在视野之中。
“大王,你这天罗地网虽然不错,但怎耐这冲天大火的焚烧?”卜卦道人虽然隐居卦摊,但对当今局势仍然忧心如焚,曾有涉足仕途之意,但无明主可投。绿林军起义后,他也曾动过辅佐的意念,但对王匡、王凤兄弟俩的文才武略仍需要进一步的观察。当王匡、王凤一举消灭了王莽十万大军后,他就有心前来,恰好王匡、王凤二王借圆仓节出面邀请,为了表示辅佐的真诚实意,他没有当即答应,而是在寻找晋献大礼的机会。王莽此次十万大军的火袭,他认为时机已到,便胸有成竹地谋划好了退敌之策,急匆匆地来到王匡跟前,指着山坡上那些滚滚的狼烟说,“十万大军火袭,二王可有退敌良策?”
王匡眼睛一亮,双手拢拳道:“不知高道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
“不要高道高道的,就叫我严子陵吧!”然后严子陵转过身子,伸手将一人拉到王匡跟前,还未等他开口介绍,王匡即伸手抓住了他,一脸惊喜地嚷嚷开了:“张奎兄!真是你呀?一别年余,也不知你情况如何,只有在梦中思念。‘圆仓节’张兄突然出现,让我兄弟俩好不高兴,张兄那精彩的秋千表演,真真扣人心弦,可眨眼间影踪全无,让我兄弟俩好找啊!”
严子陵疑惑的眼神盯住张奎问:“怎么,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二位大王还是小人的救命恩人呢!”张奎说罢双手抱拳跪施大礼道,“恩公在上,请受小民张奎一拜!”
“兄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王匡急忙伸手将张奎搀起,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害怕他再挣脱走掉似的说,“你怎么和高道相识,这次来了不走了吧?”
张奎点点头说:“这次来一是报恩,二是报信,三来是和众位兄弟同心抗敌——”
王凤听说,也惊喜地抓住了张奎的手问道:“真的不走了,和我们一起拼杀个痛快?”
张奎重重地点了下头说:“不走了!既然穷兄弟们相聚一起,也是一种缘,让他王莽老儿瞧瞧咱们绿林义军不是好惹的!”
王凤怒视着山下那些砍伐山林的新军,咬牙切齿地说:“对!张兄说得是,既然他来了,就别想再回去,拼死也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然后,王凤用抱怨的口气说:“上次张兄执意要走,让我们担心好一阵子。”
张奎深表歉意地说:“上次被恩公们救下后,在随州遇到了严先生,他不但帮我出主意,还设圈套让那位官爷往里钻,乘他不备,我一刀劈了他,总算为娘子报了仇。说起来我们真是有缘,也就在我为娘子报了仇准备离开随州的同时,又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说是王莽朝廷上次在绿林山丢了十万大军后,恼羞成怒,非要彻底除掉绿林草寇,又派禁卫军元帅亲率十万大军前来血洗绿林山。没想到刚好赶上‘圆仓节’就忍不住在那儿——严先生听说绿林兄弟有难,主动撤了卦摊前来佐助,我就随同来了。”
王匡从严子陵的眼神里,终于看出来了希望,忙双手抱拳:“承蒙子陵兄佐助,王匡将一往直前,与君同心同德,灭王莽,举伟业,为穷苦百姓寻求一条生路!”
“大王,俗话说乐极生悲,我看今天老百姓狂欢的背后暗藏杀机。这京山集上人潮如海、鱼龙混杂。正在担心之际,张奎兄弟送来了准确的消息,所以我就撤了摊子,也来凑个热闹——”严子陵指着身前身后的群山,胸有成竹地说,“绵延的绿林山脉,峰峦叠翠,郁郁葱葱,山涧有清清流水,黄鹂鸣啭,紫燕翻飞——可王莽能让你清静吗?白白地丢了十万大军,能心甘情愿地认输吗?为防官兵乘机偷袭,我看还是让兄弟们做好准备,赶快分头行动。这一次,就让他们葬身火海吧!”
“好!大战在即,喜得良才,由严军师和张奎兄的佐助,何惧他王莽的区区十万熊兵!”王匡信心十足地和严子陵精心地谋划着退敌策略。
“报!王莽老贼的十万大军已在山下安营扎寨,现正在往山上砍树,有些地方已开始大火烧山了,遍山的树眼看就要化为灰烬!”探马飞报到绿林军帐中,王匡、王凤满面喜悦地笑笑,异口同声地说:“哦,才十万哪,我们正等着呢!”
其实,王匡、王凤刚才和严子陵、张奎在山顶议事时,对山下新军的动向早已了如指掌。有了上次的胜利,又有了这充分的准备,王凤满口不在乎地说:“大王,王莽老贼他昏了头,上次十万全军覆没,还不加倍呀,他也太小瞧我们绿林军了吧?”
王匡不无担忧地说:“古话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王莽暴政,百姓涂炭,惹恼上苍怪罪,天时对他不利;我们起义造反,是为穷苦百姓寻求生路,深得百姓们的拥护,人和我们占先;再者,我们是当地人,山寨地形熟悉,闭着眼睛就可以和他们周旋,地理上又占优。且山高林密,他们又在明处,我绿林密枝暗处藏身,全靠偷袭胜。上次赢也就赢在了‘绿林奇兵’上了,可这次就——他们将满山遍地的树都砍烧光了,我们可往哪儿躲呀!还不束手就擒哪?”
“他娘的,蝎子放屁,王莽个老贼怎么想出这么毒的招术?”王凤虽然有点不服气,但对王匡的分析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拢冲着一直笑而不语的严子陵说,“哎呀,军师在这,有何忧之?上次有军师的兵书和字,打败了王莽老贼的十万新军,现在军师就在眼前,快拿个主意吧?”
军师就是军师,仍笑而不语的严子陵,在他心里,王莽虽说不是西楚霸王,但他照样有张良之招。片刻的沉默后,严子陵双手抱拳回礼说:“小王不要着急——以逸待劳,保存自己。”
“不急,不急。军师虽然不急,可新军却在急着烧山呐!等他们烧到了山顶上我们再急那还有什么用?怎么个保存法,还是请军师明示?”王凤虽然也笑脸回敬严子陵,但在心里咕哝着,“眼看都火烧眉毛了,我能不急吗?你竟然还在这文绉绉地耍嘴皮子。可真能沉住气啊!”
严子陵似乎从王凤的脸上看透了他的心思,仍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官兵号称十万,又是王莽的重臣挂帅,势必急于求胜,速战速决。可我们呢,只有一万的山地草民,强打硬拼,势必以卵击石。只有避其锋芒,以逸待劳,耗磨他们的锐气,方能一举取胜。”
王凤指着山下那冲天而起的熊熊大火,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大声说道:“可他们把山都烧光了,我的军师大人——”
“放肆!怎么能这样对军师说话?”不愧为将帅风范的王匡,面临灭顶之灾的大敌当前,竟无一点惧色,他说,“军师的话不无道理,‘避其锋芒,以逸待劳’,很适应我们现在的处境。对待凶猛的十万强敌,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为保存义军的实力,我们只有躲!”
王凤满腹牢骚地说:“躲!往哪躲?能上天钻地吗?”
“哎,还是二大王英明,一下子就解决了大问题。好!咱就这么着,来他个钻地——躲!”正在二人为“避其锋芒,以逸待劳”,争论不休时,王凤无意中的一句牢骚话正中了严子陵的良谋。他对上天不感兴趣,但对钻地倒颇有好感地谋划说,“以二大王之见,我们何不来他个‘以穴掩身’。”
“以穴掩身?”王匡、王凤异口同声。
“大王、二大王,你们想想看,他们砍树烧山的目地不就是让我们无处藏身,好干干净净地将我们全部消灭吗?我们何不在他们还没有烧到这的时候,事先在这山上挖些洞穴,将义军兄弟们先藏起来?瞅准时机再给他们来个‘火后枪出’!”
“以穴掩身”四个字,王匡、王凤一听便懂,点头赞成、照此行事。王匡急忙吩咐下去说:“照军师的意思,每人挖一个可以藏身的土洞,然后再将这些土洞左右连接,前后穿通,使这满山遍地的洞挨洞、洞连洞直通山腹双门涧深处,然后再将这洞——”
严子陵接住王匡的话茬说:“纵横连串起来的壕沟,蜘蛛网般地将整座山给网了起来,面上再加上伪装,就是官军站在跟前,他们也很难看出地下深藏着成千上万的奇兵。”
王凤拍手叫绝:“这次咱就叫神兵穿山,仍叫他王莽贼兵有来无回。”
严子陵刚要开口,又被王凤给打断了。兴奋之余的王凤,对军师的“火后枪出”不无担忧,他仍底气不足地说:“可这山上的树都被官兵给砍烧完了,光钻地下有啥用?你这‘火后枪出!’它怎么能出得去啊?遍山旷野,还未等你站起身,就被人家的刀将头颅给削掉了,保存自己还不是一句空话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严子陵不紧不慢地细释着自己的主见。
巧在此时,半山腰处火光冲天而起,王凤勃然大怒的说:“是我不懂,还是你这火后的枪它根本就出不去?军师你想想看,这满山遍野的大火一烧,就是我们躲入洞穴,不被大火烧死,也会被炕死焖死在里边了,王莽老贼这一招也太狠毒了!”
严子陵猛然一愣,圆睁两眼骂道:“他娘的,是太狠毒了,真想把我们全部烧死啊!”
接着严子陵又自信地说:“没那么容易,走,命令所有绿林军,全部躲进双门涧深处,山表面到双门涧底部相距十余丈深,他就是再大的火也烧不着咱一根汗毛——”
“好吧,那咱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争来争去,也没有个定论。王匡、王凤虽然没有对严子陵的“火后枪出”抱很大的希望,但就熊熊燃起的遍山大火,逼得他们不得不迅即地带领绿林军所部,快速地撤进双门涧的最底层静观其变。
也就在绿林军刚刚进入双门涧底层的时刻,满山大火熊熊地蔓延开来,把天都烤红了,山上的石头,和饱含油脂的大树被大火焚烧,发出了阵阵噼里啪啦的炸天震山响声。这响声不时地传进山洞里,声声的炸响,震撼着义军将士们的心。
俗话说,“湿柴怕大笼”,那些没被砍倒的参天大树,也被烤焦燃着了。再加上山风一吹,可真是风助火旺,满山的青松、香樟、楠木、翠竹,还有无数种名贵的香花异草及珍贵的药材,和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飞禽走兽,它们都在那参天的大火中化为灰烬。不到半天时间,整个山坡上,盖上了一尺多厚的一层仍冒着烟的黑炭灰。
整个绿林山经火海这么一煮,双门涧即使再深,也经不住这烈火熏烤和热气的焖蒸,再加上双门涧口的翻山风的吹灌,绿林军早就闷得透不过气来,年老体弱的士兵,已昏倒了不少。
可能是王莽老贼的残暴触恼了上苍,上苍惩恶佑善,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绿林军惨遭祸害。也可能是王莽又派来这十万大军的劫数临近了,反正是大火即将烧到山顶的瞬间,突然天空一道电光,炸天裂地的一声霹雳,瓢泼大雨遍山猛浇,直下到后半夜才停。
雨停了,山火熄灭了,温度也降下来了。
树烧完了,绿林没有了,绿林军开始行动了。
深藏双门涧的绿林军,为了彻底歼灭王莽大军,不失时机地连夜行动,每人发两个馒头往怀里一揣,悄悄地返回到山外的壕沟里。被大火焚烧过的黑树枝叶灰,被大雨一淋,将整个山坡伪装得更加逼真了,将沟面、洞口遮掩得更加严实了。绿林军将士边啃着馒头,边等着偷袭爬山的官兵。
此刻,山下的官兵营帐前,三声震天鼓声过后,休息了几天的参战官军,如飞蝗般的从四面八方、漫山遍野地向山上涌进,以为无任何阻挡的指挥官们,竟然指使部属展开了爬山比赛:
“哪个红旗先插山顶,给以重赏!”
“谁先冲上山顶,无论将、尉、士、卒,官衔连升三级!”
“消灭草寇!”
“冲啊!”
“杀呀!”
就在他们兴高采烈、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得起劲时,突然从半山腰开始,黑灰层下,伸出一排排尖刀皂角刺,将一排排官兵捅了个胸膛穿。
跑到山顶上的官军回头一看,傻愣愣地痴呆在那里,还未回过神来,便被身边、脚下黑灰层中伸出的长茅从肛门中或小腹下刺进去,踢蹬两下手脚便没命了。
随之,伴随着冲天的喊杀声,从黑灰层下拱出无数凶猛无比的绿林勇士,他们抡刀舞枪,对着无任何防备的官军直刺横劈,像砍瓜切菜般的人头横飞、热血四溅。满山遍野的刀光剑影中,只有“咔嚓、咔嚓”的刀劈人头声,和那些还未断气的哭爹叫娘声。
少数还未爬到半山腰的官军见势头不对,扭头就向山下跑。
那位被王莽亲自封帅,并秘授锦囊妙计的禁卫元帅和他的武将们,想凭自己的本事挽回残局。他在几个高手的护卫下,气急败坏地冲到正在指挥绿林军作战的王匡、王凤跟前,要决一胜负。而王匡、王凤却没有心思与他们在这儿耗时间,只迎头交了三个回合,兄弟俩互递了个眼神,转身就跑,禁卫元帅在高手的左右保护下,穷追不舍地向山上追来。
追着追着,眼看禁卫元帅的枪尖就要刺中王匡后心,说时迟,那时快,王匡刹那一个下蹲不见了踪影,禁卫元帅由于用力过猛,趔趄一下没刹住脚,要不是身边护卫眼疾手快地抢前拉住,他非要来个猪拱地不可。王莽官兵只知道砍树烧山,他们怎么也不会知道,这双门涧的洞口朝天,往下笔直十几丈深才到底。因为它是绿林军的藏兵之地,所以后来被命为“双王洞”。
双王洞朝天的洞口称之为天窗,天窗左右两侧处,又有两个隐身洞,王匡、王凤闪身躲进隐身洞内等待着禁卫军元帅。
禁卫军元帅恼羞成怒,但又无计可施,正在寻思着眼看就要刺中草寇之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忽觉背后有股冷风,急忙将头一偏,一道寒光斜肩而下,王凤大吼一声,一刀劈掉了他的一只胳膊。禁卫元帅吓得魂飞胆丧,右手捂着仍向外喷血的左肩,在左右高手的护卫下,边往山下跑边拼命的喊叫:“快撤,草寇诡计多端,上次他们中了‘天兵计’,这次我们中了‘土兵计’。快撤!”
“撤——”王匡令旗一挥,绿林军乘胜向山下追去,势不可当的绿林军,冲进官军大营,将砍树的“开路先锋军”和烧山的“清障排险军”又砍杀了大半,腿脚快的虽然跟着元帅逃得了性命,但却难保王莽不照样要斩他们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