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单调而响亮磕头声回荡在幽静森严的皇宫内苑,眉宇间端庄高贵的皇后,看着俯伏在自己凤屐边的美艳女子,眼底掠过一丝厌恶。
皇后纤细光滑的手,轻轻一抬,就有两个侍卫跑了过来。
意识到了什么,柔妃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终于说出话来,带着颤抖的声音也同样落到其他人耳朵里,“求皇后娘娘看在十六公主年幼的份上,饶了她吧。”
孙梦梅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三年里最得自己丈夫宠爱的妃子,嘴角慢慢的绽开一抹冷笑,“十六公主是年幼,可是本宫记得很清楚,十五公主比十六公主大了不过个把月,为什么她却没有年幼无知?”
柔妃本就惨白如纸的脸,倏地下,更是变成了土色,随即,把十六公主推出怀里,对着傲然端庄,贵不可言的皇后,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十六公主妄言,都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愿意接受惩罚。”
皇后金光灿灿的护甲在半空中浮虚而过,柔妃感觉到一阵冷风,随即下颌被人紧紧的捏住,外力逼的她不得不抬起下巴看着眼前人。
她从那个史官笔下,贤良淑德,笃孝思进的女人眼中看到了寒芒毒怨。
她忽然就不怕了,也许自从三年前被皇帝恩宠开始,就注定了她这样的结局,侧过脸看着,躲在她身边,紧紧拽着她衣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心里很舍不得。
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如果没了她,她的女儿,是不会被人善待的。
为了她唯一的女儿,她牙一咬,伸手拔下头上的金簪,月光森冷,手起簪落,哗啦一声,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澄亮如镜的簪面上倒影出的不再是花一样的容貌,一道狰狞的血痕从左眉处横过整张脸,落点已在右侧耳根。
皇后眉都没挑一下,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声,“柔妃,本宫还没开口,你自毁容貌做什么?”
柔妃疼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心里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口气恭敬,对着眼前的女人又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十六公主刚才那番狂妄之语,完全是臣妾教导无方,臣妾甘愿自毁容貌以谢罪,还请皇后娘娘成全。”
孙梦梅在心里冷笑,这后宫的女子,果然个个都不容小觑,入眼的那张脸血迹斑驳,令她一阵反胃,厌恶的挥挥手,“都退下吧。”
这天晚上,自弱冠之年就搬离皇宫,住到宫外自己府邸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回自己的府邸。
兰贵人的怡月殿,大皇子坐立不安,手负在背后一直在母亲的寝殿里走来走去。
兰贵人正是大皇子慕容兴衡的生母,是当年慕容南诏还是太子时,在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一次酒醉,把她当成天仙下凡,就压到了身子底下。
兰贵人那时还只是个连大名都没有的宫女,也是她肚子争气,就一次,就让她怀上了慕容南诏的子嗣。
慕容南诏那时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不想让先帝知道自己干了件荒唐的事,就千方百计的想隐瞒下来,没想到,当时还只是叫兰儿的兰贵人却很有心计。
乘有一次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皇太后来太子府邸,当着她的面干呕了起来。
皇太后是何等精明的人,慕容南诏虽不是她亲生,隔着一层肚皮,就是隔着一层血脉,却是她一手带大的,而且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帮着他登上大统还帮谁。
于是,她让兰儿当着先帝的面唱了一出戏,刻意的设计,落到先帝耳朵里却成了慕容南诏仁慈孝意。
正是因为兰儿在慕容南诏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时,伸手帮了他一把,登上那张九五之尊的宝座后,慕容南诏把她破格升为了贵人。
二十五年过去了,兰贵人却依然只是兰贵人,而且已经是年老色衰的兰贵人,如果不是皇长子慕容兴衡,慕容南诏只怕早忘了自己的后宫里还有个叫兰贵人的女人。
兰贵人真的很老了,这么多的后宫生活,让她越发的心力憔悴,看儿子一直走来走去,她走过去招呼他坐下,“衡儿,你走的母亲眼睛都花了。”
慕容兴衡想起刚才的事,真是越想越火,“母妃,你刚才都看到了,父皇明明还在龙辇中,那个女人居然敢这么猖狂!”
兰贵人脸色大变,走到门口,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把门带上后,才压低声音训斥儿子,“这深宫当中,人多嘴杂,当心隔墙有耳。”
慕容兴衡看着自己的生母,不是第一次觉得她懦弱,想到自己身为皇长子,到现在却连个封号都没有,心里的怨气更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起身,大步朝殿门外走去。
兰贵人伸出手想去拉他,却连个衣袖都没抓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的手,满眼失落,转身对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衡儿,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的皇位,你当真那么喜欢吗?你不听母亲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以为孙梦梅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吗?你以为……”
你以为娘在这深宫没有任何指望的守下去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能平平安安。
这句慈母的肺腑之言,随着慕容兴衡的绝尘而去,终究没说出口。
和兰贵人怡月殿的凄冷相比,二皇子生母愉贵妃的瑶华殿,可是要热闹许多。
皇二子的生母愉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孙梦梅,而且她的兄长手握三十万兵权,为大历皇朝的稳定繁华,常年在外征战,战功显赫,连带着愉贵妃在后宫的日子都非常舒坦。
有句话说的果然很对,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一直是息息相关。
愉贵妃,在从不缺少年轻貌美女子的后宫中,虽说已经色衰,却因为兄长的关系,这么多年来,始终贵宠着六宫。
“母妃,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皇二子慕容兴平,长相清秀,人如起名,性情也很平和,最喜欢的就是舞文弄墨。
外人皆知,这位皇二子,文采出众,七步可成诗,信手可作画,对储位之争,没有丝毫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