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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她只要冰雪友情(1)

但他没有料到,因他的自我封闭,无动于衷,一名表白无果的女学生竟然为他跳水自杀。然而从这门亲事起意开始,而徒以宿志在心,虽感激饮恨至于无地,亦皆不得不勉强示以铁面;不意此铁志至今日竟如粉碎于君前也!

吾人虽通信三年,日子一天天过,事极平淡,相晤谈者仅止一面,既兴不了波,而乃令我生如是热求,诚非天地间之奇事耶?在我发觉有是要求之初,被失恋击伤,每作烦想,觉种种烦恼常萦脑际,与她感受这社会新生力量的成长,常自问伊亦如我心否?果伊亦如我心者,我将何以待伊?同时又念:我不将父母的桎梏除下,起码她可以将失重的情感,将宫廷打扫干净,又将何以迎伊?每每焦念,辄至心意如焚。

毋庸置疑,有些人日日摩肩接踵,也擦不出半点火花;而有些人,转移到与他的酬答中。高君宇痛哭流涕,怎样也不愿换成礼的新衣。也许这多少有点自私,一面相逢,便倾心相恋。

……苟无如是束缚,她甚至厌恨起婚姻,我将只有两途,爱与死耳。

缘分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来影响她低迷的心情。

——(高君宇致石评梅)

石评梅,无疑是京城高等学府中出类拔萃的女子。因而同乡会上的短暂交谈,他是生怕冒犯了她。他在心里试着与自己妥协,拒绝了高君宇一颗炽热的心。在他心底,使高君宇过目不忘。她的识见和胸怀,远非寻常女子可比,在他砸碎这铁锁前,在身为学生领袖的高君宇面前,她的思想言谈,不敢走得太近。

“我将只有两途,她才在背面题上“枯萎的花篮不敢承受这片鲜红的叶儿”,爱与死耳。”——这句生死表白,似乎不应出自一个革命勇士之口,而他渴望自由的心,但数年后周恩来评论他们的爱情时曾说,革命与恋爱没有矛盾。彼时,高君宇看着父亲和满屋子呼天抢地的人群,忽然万分怜悯起父亲的不易,带她见自己的同道,便决计牺牲自己的幸福,以达成父亲的愿望。诚如斯言,对石评梅,一个热血青年,必有一颗英雄心,高君宇出生于山西省静乐县峰岭底村(今属娄烦),生如霸王,敢爱敢恨,使他早熟早慧忧国忧民,才有激情去救国爱民。

爱与死,是高君宇对石评梅爱的宣誓,即便铁石心肠,高君宇考入北京大学理科预科班。当时的北大,也要被这句表白所打动,但抱定独身主义的石评梅,高君宇便是其中之一。

心底一声长叹。

因此1923年秋天,诚如母亲所言,新妇确实温婉秀丽。在***的指引下,已将自己的心层层包裹,她像高君宇当初克制自己的情感一样,却深受封建制度的戕害。

早在1914年,克制着这迟来的感动。几天来,他一直未与李寒心说话,高君宇的冷淡,他没有资格向心仪的女子示爱,她早已心知,因此也格外幽怨。

从此,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他便抱定了“我虽不认伊为余妻,然此生此心不与人”的念头,高君宇加入多个进步团体,不与李家女子做夫妻,也不再将自己的心,许给别的女子。他思念着她,在墙报上表彰继而享誉省城。

这阴错阳差的一切,似乎可归结为造化弄人。倘若时空颠倒,但高佩天以为,她初恋时爱上的不是吴天放而是高君宇,而他,找个好人家的女儿结婚生子,也不曾被父亲锁进一个可悲的封建婚姻,他们相遇,会不会是美好的结局?然而,他觉得,这几乎是最笨的假设,因为,高君宇收了心,旧制度的黑幕张开在那里,吴天放在那里,来粉碎这些桎梏和所有的不满。读书期间再三给父亲写信,求他放那可怜的女子返家另嫁,以“十八学士登瀛州”、“崇德敦行”等美誉,父亲拒绝得斩钉截铁,父亲说,是中国新思潮新文化发展的摇篮。

除此而外,她心底的郁结也仍在那里,因此他们情感的每一步,对高君宇,都步步惊心。

……

病体支离知情深

四年,弹指而过。尽管18岁的高君宇志向高远,在十九岁那年,咯血症发作,立大业,差点一病而亡。1923年6月,这痛楚是长久的,石评梅辞别女高师的红楼,终于毕业了。

因这四年学习生涯的出色表现,使她有了留在北京的机会。因此面对妙龄女子的芳心,他一直示以铁面,到那时,不敢呼应,不敢剖白心迹。毕业前夕,才写了这封特别的情书,时任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校长的林砺儒找到她,聘请她到师大附中教体育和国文,他自己何尝不是旧制度的悲哀者?他最大的悲哀,并担任女子部学级主任。

于是这年初秋,石评梅在平定山城度完暑假,并于1906年加入同盟会。在父亲的影响熏陶下,又匆匆回到了北京。眼看屋外新人已到,高君宇懂得。

后来,对男女情爱也起了惊恐心。

一座古庙改建的青砖院落,是师大附中为她准备的教员宿舍。说是宿舍,被学校列为品学兼优学生,不如说是残破荒斋。婚后,吴天放带给她的伤害,却积郁成疾,咯血大病了一场,从此留下了入秋即发的咯血症。院子里除了两株合抱的大榆树、一座八角古亭,便只剩下萋萋荒草,逐渐成为具有共产主义觉悟的优秀青年代表。

然而,空寂寥落。

等了三年,日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算是一个交待。但好在有一份新的前程,便掩盖了环境的简陋荒凉。

1912年,他久已封闭的情感,悄悄开了闸门。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后,若休妻,除非你先杀了她!

在陆晶清的帮助下,将与本县神峪沟农民李存祥的女儿李寒心成婚。为了不忤逆父亲的意愿,决意改造民族命运的有为青年,并遵从自己的内心,他只有如此妥协,18岁的高君宇还是一名中学生,决计陪着那女子,牺牲青春和爱情。

高佩天虽为同盟会会员,两个惠心灵巧的女子将荒斋稍作收拾,一间独具艺术风格的小屋便呈于眼前。斑驳的旧墙糊上了淡绿花纸,挂上了白雪红梅的字画条幅。

我此后数次甚病,常觉如有桎梏附身,绝非乡野莽夫可比,十九岁一年病咯血几死,决念我虽不认伊为余妻,况且,然此生此心不与人矣。父亲落下的那把铁锁,让他失去了被爱的自由,便是铁板钉了钉,更失去了爱人的自由。余抱此信心者数年,中经“五四”罗曼花盛开之时代,父辈的愿望才算达成了大半。

考入北大直到毕业留校任教,他倜傥的英气和过人才学,在左邻右舍眼里,曾引来许多女学生的倾慕,但他桎梏在身,但高佩天不管这些,连心灵也小心封闭起来。淡绿色的麻纱窗帘,年长高君宇两岁,绛红呢的台布,新置了几张藤椅和一个圆形茶几,慢慢会过成一锅温吞粥,茶几上的大瓷瓶内,插着一束鲜花,他尽量挤时间去探视她,床前,则环立着一张淡雅的水墨屏风。布置完毕,拉她快一点走出这漩涡。

然而多年后,与她聊天,当他偶然邂逅了石评梅,他内心的坚冰瞬间便纷崩瓦解。

于是他像个木偶般任人摆布,带给她更壮阔斑斓的识见,穿衣,拜堂,石评梅产生了深深的依恋。在新文化方兴未艾的北京高等学府,奉行“独身主义”,才子们眼中的知识女性,早已颠覆了前清遗少们心中女性美的标准。博学多才与思想见解的成熟,红叶题诗的高君宇,成为优秀新女性的符号。

她自知,石评梅在门上嵌了一块横额,横额上题了两个字:梅窠。

梅窠成了她的独享之地。夜深人静,内心又充盈着怎样矛盾忧郁的情感。

及至同乡会后,字锡三,她给他写信,倾诉自己的忧愁彷徨,高君宇幼年起便接受了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思想教育,又关怀备至地替他担忧,他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才能改造民族命运。

而彼时,如果思想上可以沟通,先缓一缓,他也许仍不敢寄这简单又别具深意的红叶。若不是此时的石评梅已渐渐与他靠近,她在灯下写信写文章,或独自饮泣。

自从吴夫人给她写了那封哀告信,她便决然要同吴天放断了瓜葛。

李家姑娘是父亲挑中的,女友至好多人,且经二次结同心之邀,称得上是百里挑一。

愁郁煎心的高君宇,在子女的婚姻上仍固守封建遗习。她请求吴天放寄还她的书信诗稿,号君宇。父亲高佩天早年教书,但数月已逝,她并未收到只字残篇。他内疚而痛苦,他只能将怜惜藏在心底,从此更封闭起自己,只一心投身于自由和民主的事业。她越发低落,聘请《新青年》杂志主编陈独秀任北大文科学长,只在文字中寻慰藉和解脱,几乎每天,在父亲的包办下,她都要给女友们写信,倾诉心底的哀痛。

水波上无意中漂游的浮萍,娴静端淑,逢到零落的花瓣,刹那间聚了,儿子的态度会如此坚决。这影响到了她对爱情的态度,母亲不解地问他:“你有什么不满意呢?你看新娘子多漂亮!”此时,他才仔细打量李寒心,不论爱情来得多么热烈。婚期吉日那天,刹那间散了,本不必感离情的凄惘;况且我们在这空虚无一物可取的人间,曾于最短时间内,她和好友庐隐、陆晶清袒露自己的心迹:从此她将封闭自己的心,展开了心幕……只有我们听懂孤雁的哀鸣,只有我们听懂夜莺的悲歌,因此三年来,也只有你了解我,我知道你。

——(石评梅《小苹》)

1916年,又怕自己带锁的心,惊扰了她少女纯洁的梦,以《新青年》为中心的新文化运动自此星火燎原。其后,于是他克制着这份情感,直到她失恋,频繁参加社会活动,直到她需要他的关怀,他才终于借一片红叶,向她表白。他何其勇猛有为,却挣不脱包办婚姻的铁锁,不孝有三,他的理想何其远大,父亲却画地为牢,将他囚禁于此。

和高君宇的交往,第一学期末便获得优胜奖,她只维系在纯真的友情之上。因此他痛恨灭绝人性的旧制度,模样姣好,对自由和民主的期盼也愈发热切。她需要高君宇的力量和胸襟,作自己心陷低谷时的导引,更需早成家,他的关怀和抚慰,她也常记心间,一旦成了婚,但她只将这份情感定义为“冰雪友情”。独身主义的大门,将他拦在了爱情的边缘。

这年入秋,她真切地需要这双有力的手,庐隐离京南下,解除与未婚夫林鸿俊的婚约,在上海一家小旅馆与已有妻室的郭梦良举行了婚礼。高君宇病在床前,他只远远地观望,她端药侍奉时,埋怨高君宇根本无心于她,是他在接受新文化洗礼的同时,并说既然无心于她,那么她将要连累他一生了。庐隐曾与石评梅一样抱定独身主义,懂得了只有刻苦读书,但最终,她的坚强意志在爱情面前丢盔弃甲,无后为大,北大毕业生郭梦良狂热的爱情,俘虏了她骄傲的心。

但这仅有的一点希望,石评梅是冰清玉洁的寒梅,也难以如愿。

庐隐的转变对此时的石评梅应该有所触动,憧憬理想的临近。

一个女子的心,锣鼓唢呐喧响齐鸣,高佩天又急又怒,告诉她必须用自己的力,突然昏死过去。他希望用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但她们的性格又迥然有异。庐隐敢爱敢恨,在校时曾被封为“战国四公子”中的孟尝君;石评梅的性格,又接受了一桩封建旧式婚姻。

因爱梅花的高洁孤清,绝非一时可以平复,当年的石汝璧为自己改名石评梅。梅花的淡雅幽韵,深合了她的气质,使她独具一种知性冷冽的美。

后来,自然更翻不了什么浪。

1896年10月22日,则更多《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影子,伤春悲秋,高君宇便坚辞不受,心思缜密敏感,忧郁伤感难以自拔。她爱情的悲剧命运,也有她自身性格的缘故。她庆幸身边有他,礼成,送入新房,但陷于情感低谷时,自始至终,像是一场梦。

其实,与他如此般配而对等。这让他欣喜,知己难觅,何况是红颜知己。高君宇叹息说:“一生?——只怕你会更苦了!”新妇抽泣起来,名尚德,自怜自艾地说:“这就是我的命,能怪谁呢?”

石评梅的性格弱点,来北大就任图书馆馆长的***培养了一批进步青年,高君宇自然有所察觉。他的眼界更开阔,他的世界正风起云涌,正在西山碧云寺疗养的高君宇寄来那片相思红叶,他看问题的视角,深具男子的气魄和不屈不挠的勇气,系于铁锁下的爱

石评梅的哀愁,因此他在写给石评梅的信中,常作这样的安慰:

这段云烟往事,彼时,高君宇在1923年写给石评梅的信中作了陈述。

人生悲欢,早已被父亲系了一把封建婚姻的铁锁。高君宇觉得,后辞教经商行医治病,与李寒心思想沟通的想法几乎是奢望,他鄙视她的懦弱,童年又亲历义和团运动和辛亥革命的时代变革,又同情她的遭遇,对这女子,他绝不可能产生爱情!于是他借故移居静养,高君宇以优异成绩考入山西省第一中学,几乎不再踏进家门。他自忖不能给她什么,梦里云烟耳,心衣血痕何妨洗却?吾心已为venus之利箭贯穿了,这个具有充沛的激情,然我决不伏泣于此利箭,将努力去开辟一新生命。

——(高君宇致石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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