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好了!”锦佤欲开口说话,却被慌慌张张闯入殿内的小德子给打断了。
“小德子,你可是越发的没规矩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难道身后有鬼赶你不成?”锦佤紧蹙眉头,不悦的训斥道。
小德子再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教,方寸大乱,奔入殿内,叩首,颤声的道:“皇上,不好了!淑妃娘娘小产了!”
锦佤听到这句话时,握住子曦发丝的手,微微一颤,缓缓转身,横眉怒目的瞪着小德子,骤然俯下身用力揪住小德子的衣襟,声音嘶哑的道:“你在糊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小德子浑身发颤,如筛糖一般,抬眼便见锦佤双眸里腾升着两团雄雄的怒火,似要将自己连带着魂魄都燃烧殆尽。仍然只有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回禀道:“海棠宫命内侍前来急奏,说是淑妃娘娘不小心被宫人绊倒,小产了。那贱婢说是受……受皇后娘娘所指使,娘娘怒急,便把那恶人先告状的贱婢给拉出殿外杖毙了。”
子曦愣了一下,她到底还是心急呀。晌午的阳光极其的刺目的,子曦忍不住向窗外往去,伸手掩住了双眸,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皇上,快去看看吧。”
转身时,锦佤早已踪影杳杳,只余下一抹幽淡的龙涎香气息,袅袅绕绕,经久不散。
海棠宫
青衣宫婢与内侍进进出出,如热锅的蚂蚁,殿前一片慌乱。
锦佤火急火燎的赶往内寝,杨心悦兴许是哭得太久的缘故,双眼肿胀得像两颗樱桃,面色苍白,目光呆痴的仰躺在床榻上。如镜的乌砖地上,跪着一众青衣宫婢与太医院院士李若钦。锦佤并不理睬地上的众人,淡淡的眸子移向端坐在堂中的赵佳铭,从鼻间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来到杨心悦身前。
赵佳铭看着锦佤那微蹙的眉心,忽然就腾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脸色苍白似雪,额际间那细小的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显现得经络分明。紧攥着手心的锦帕,强做镇定,她为何要感到恐惧,这一场戏是扳倒杨淑妃的最好时机……
“皇上,臣妾亏对皇上,请皇上责罚。”杨心悦一见锦佤,便扑进怀中,掩面哭泣,眼角的余光却淡淡的瞥着赵佳铭,带着一丝挑畔般的笑意,一瞬而过。
杨心悦哭得像个泪人儿,锦佤搂在怀中,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那晶莹的泪光从她面颊滑过,落在锦佤的衣摆之上,慢慢渗进那五彩金线刺绣的龙纹祥云里,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掀开珠帘,大步走出内寝。殿外,一众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宫婢们,抽抽泣泣,都不敢吭声。锦佤静静地扫示了她们几眼,怒火腾腾地吼道。
“回皇上,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旨意,零陵香加新鲜藏红花每日送往淑妃娘娘宫中,毒害娘娘腹中的龙胎。”说完又“咚”的一声叩倒在锦佤脚下,连连磕头道:“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再欺瞒皇上。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的贱婢,今日就算皇上开恩免奴婢一死,可日后娘娘也不会轻意饶了奴婢,就请皇上赐奴婢一死吧!”
赵佳铭面色苍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如些慎密之事,怎会让这贱婢给抓住把柄了,慌忙起身颤声道:“你——你这该死的贱婢,死到临头了,还想反咬本宫一口,以此诬蔑本宫!哼!那这回本宫就让你死个明白。”后宫中对主子如此死心塌地的奴才到底是算有的,这贱婢不知得了杨心悦什么好处?竟然胆敢在君王面前,连这条贱命都不要了,就想拉她下水。
众人听了赵佳铭一番话,面面相觑,像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赵佳铭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语罢,眸中寒光一闪,旋即淡淡望向跪于一侧的太医院院士——李若钦。一使眼色,李太医仿佛像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扑倒在锦佤脚下。
赵佳铭横扫了内侧装病伴傻的杨心悦一眼,以袖掩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脸。
此时的李若钦额上已沁出了豆子般大小的冷汗。这回头上这乌纱帽是铁定保不住了,说不定连这项上人头也得落地了,谁让自己有把柄捏在别人手中。先前就落入淑妃设计下的圈套,这后宫世人人心险恶难测,如今又落入皇后口实,现在也只能保夕自己这条小命,心下一横,举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唯唯诺诺的道:“请皇上治臣死罪!”
“太医何罪之用。”锦佤面无表情,语气不带丝毫温度,说完,厌烦的一扬衣袍,坐在殿前的太师椅上。
“皇上!淑妃娘娘……娘娘……并没有怀孕……”李若钦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这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锦佤暴怒,额际青筋隐隐凸显,指间的关节攥得“咯咯”直响,仿若骨节俱断。头一阵眩昏,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些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宫人们来往奔跑的郐步声,还有赵佳铭那得意忘形的神色,瞬间都定格成一片空茫,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众人见锦佤面色铁青,早已是大气也不敢喘出。瞬时,殿中寂静无声,连带着空气也好似凝成了一抹化解不开的稠密粘胶。淑妃身怀有孕,宫中上下众人对她皆是礼让三分,锦佤也是一向优渥待之。可如今竟被李若钦捅出这么大一个笼子。本是六月的伏天,可此刻穿堂而进的凉风偏生却夹带着一股莫名的阴凉,让人透彻心骨。
杨心悦在听到李太医这惊人之语时,脸色刷的一下苍白,惊恐万分,几乎要昏阙过去。原本仰躺着,佯装痛苦难耐的她。这是却陡然一跃,翻腾起身,慌乱的步出殿外,一手抚着如小丘般圆鼓的小腹,一手指向李若钦。一时急怒交加,厉声怒斥道:“李若钦!你说此话到底何意?不要在这血口喷人。你到底得了皇后什么好处,既然当着皇上的面陷本宫于不仁不义之地。”语气虽严厉,声音里却透露着畏惧颤抖之意。
李若钦低垂着头,继续说道:“那日晚,淑妃娘娘遣人引罪臣入海棠宫。娘娘为了争宠,便出此下策,让罪臣为她抓一副推延月信的药方子,让罪臣暗中助她,以假乱真。罪臣原本在太后身侧随侍多年,从未与淑妃娘娘有过往来。臣起初还一直纳闷,娘娘为什么找上罪臣,现在罪臣终于明白,因为罪臣是太后身边的人,所以对淑妃娘娘就越有利,罪臣诊断出娘娘有孕,那众人便都信服,不会疑虑。至于娘娘呕吐一事,也是药物所至。罪臣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请皇上责罚。”说完,嗑首长跪,自然也不敢说出那晚杨心悦是怎么引他上钩一事。
杨心悦又惊又怒,气得满脸通红。听李若钦这么一说,霎时身子一软,顺势滑倒在地俯首而跪。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廉礼,哭诉道:“皇上,臣妾知罪。臣妾也是不得意,才这么做的。皇上——请你念在多年的夫妻情份上,饶恕心悦的无心之过吧!”
“无心之过!你还有何颜面给朕提这是无心之过。朕待你还要怎么样?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既做出如此有如皇室大雅之事,你就是这样回报于朕的吗?”锦佤脸色生硬如铁,说罢向后一倚,斜斜地瞥了杨心悦一眼,平日那清澈的眼眸,此时却如鹰隼般森冷,那隐隐显现的幽暗火光,让杨心悦有了一种被利刃剖开身心的错觉。最后又冷冷吐出一句:“你,太让朕失望了。”
下午的阳光本应是极其温暖,耀眼的金光穿透雕花穿,慵懒的撒在杨心悦的身上,背心里早已出了一层薄汗,夏日的微风扑面而来,犹带着庭院外那花草树木的清淡香气,却让她觉寒意侵骨。
这段日子,终日的惶恐难安,已纠缠得她身心疲惫,今日这么一闹,对她也算是一种解脱。冰凉的泪珠,滑过脸颊,落在暗红的丝裙之上,洇延开来,像一朵朵颜色极暗的小花。喉咙像似被什么东西生生堵住了,哽咽难受。半晌,才定了定神,带着一丝不清不楚的声色道:“臣妾失德,请皇上降罪责罚。”
“皇上,淑妃欺君枉上,无视后宫祖宗章法。请皇上圣裁,以此提点众人,做人还是规矩守纪得好。”赵佳铭说时斜睨着杨心悦,眼中笑意更浓密了一层。语罢,便掩唇而笑,五根指甲皆留有三寸之长,每根皆用丹寇绘着牡丹纹饰,此时却映在她的双眸里,血红一片。
锦佤腾地起身,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杨淑妃欺君枉上,择日摘去淑妃头衔,打入冷宫。以示惩戒。”而后又逼视着跪地瑟瑟颤抖的李若钦,语气森冷如冰雪般的道:“李若钦摘去太医院士官衔,朕念着你初犯,发往五千里以外的泉州。”语罢,带着一丝绝决的味道,大步离去。
李若钦浑身颤抖,听着君王的恩赐,已是激动得连话也说不完整,连连重复着“谢主隆恩”几字,叩首久久不起。这条小命,总算还是保住了。
杨淑妃全身发冷,扶着宫婢立于殿角,不言不语,神情恍惚之时,赵佳铭已款款上前,望着呆若木鸡般的杨心悦,带着一线傲慢的神色,抚着杨心悦如皮球般的小腹道:“哎,真是可惜呀,这么一来,可就是一尸两命呀!以后妹妹去了冷宫,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差人来问姐姐要,姐姐一定替妹妹安排得妥妥贴贴的。”顿了顿忽又道:“除去了你,这下后宫就天下太平,本宫也可以高枕无忧,省下了不少心思呀。”
杨淑妃抬眸望去,殿内的光线被赵佳铭挡了一半去,此刻她那清丽的容颜,却似鬼魅般张牙舞爪的像她扑来。杨心悦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声音里透着一股死死的恨意:“你这招坐享渔翁之意,用得可真够毒呀。可是你也别高兴太早,依我看你也不是灏灵宫那位的对手。”语罢,忽又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抿嘴一笑,“妹妹素来得姐姐的照料,依着这份情份,那妹妹以后在冷宫的日子看也是不会寂寞太久了。我会在冷宫里静候佳音,随时等待姐姐的到来。”
赵佳铭怒火顿生,抄起纤纤素手便要向杨妃面上掼去,手已经高高举起,忽然又慢慢的放了下来。嫣然一笑,织绵的手帕掩去了大半容颜,声调平静如水:“那妹妹就在那死人穴里等着吧!那儿素来清冷,妹妹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呀。”
杨淑妃夹着一丝嘲笑的讥讽之意,欲想张嘴还说些什么,却见赵佳铭已经转身缓步走出了殿阁。一时如泄气的皮球,瘫痪在冰凉的乌金地面,长久不起。
她一生的荣华,便随着这蓄意安排的假龙胎消失得无影无踪……
悠费尽的爬出坑来给大家说声对不起,这两天不幸遭遇病毒的袭击,悠傻眼这余,终于明白了随时备份的重要性。泪一个……
痛不欲声的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