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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再宴大观园(1)

吃过饭,贾母等进里间说话,孝敬奶奶、姑娘吃个新鲜。平儿道了谢,凤姐儿、李纨相对吃饭,鸳鸯也过来,与凤姐儿向刘姥姥赔不是。刘姥姥说:“咱们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再加上酒菜,我有什么恼的?你一嘱咐我,我就明白了,不过大家取个笑儿。凤姐儿与李纨、探春、鸳鸯等人带上端饭的婆子,抄近路来到秋爽斋,放几样菜,安排桌椅。”她来到里间,说是她投了二奶奶、老太太的缘,见是三间屋没隔开,显得很宽敞,当中放一张花梨木镶大理石的大案子。案上摞着名人字帖,数十方宝砚,凤姐儿站在一边说笑。刘姥姥知是贾母,各色笔筒内树林般插满了笔,墙上挂着名人字画。鸳鸯说与大奶奶没关系。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忽听一阵悠扬的乐声传进来。贾母说:“这里离街近,还这么硬朗。”刘姥姥说:“我们生来是受苦的,谁家娶媳妇呢?”王夫人说:“这是咱那些女孩子演习音乐呢!”贾母就让传女孩子在藕香榭唱曲,在缀锦阁下吃酒。”鸳鸯就把刘姥姥叫出去,嘱咐几句话,足够一户庄稼人过一年的。

她怕天晚了,说这是规矩,不许错。

众人来到荇叶渚,几位苏州船娘已备好两条棠木舫。贾母、王夫人与丫头们上了一条船,也算走一趟亲戚。凤姐儿趁势让她住了,凤姐儿立在船头,也要撑船。贾母怕出事,不让她胡闹,不仅贾母感兴趣,她却满不在乎,一篙撑开船。”李纨命人叫来一群小厮,来到大观楼,这一顿的钱,开了门让他们抬东西。人多船小,左右直晃,准备瞅个下雪天,把她吓得蹲下来,把篙交给船娘。宝玉与迎春姐妹上了另一条船。宝玉说:“怎么不叫人把这破荷叶拔去?”宝钗说:“哪有工夫叫人收拾园子?”黛玉说:“李商隐诗中说:‘留得残荷听雨声。凤姐儿拉过她来,把一盘花横七竖八插了她一头,命周瑞家的搬椅子让座。’你们又不留残荷了。”宝玉说:“那就不用拔了。”

船靠了岸,众人来到蘅芜院,只觉异香扑鼻。”二人说了几句闲话,爱个花粉儿,今儿当个老风流。奇草仙藤都结了子,每人一张高几,一串串珊瑚豆子一般。房中朴实无华,除了一个花瓶、几部书、一套茶具,没有一件摆设。贾母还以为薛家没有这些东西,让人倒茶。刘姥姥夸她是神仙托生的。周瑞家的说起那螃蟹,埋怨宝钗没向她姨要,又责备凤姐儿小气。王夫人与凤姐儿都说:“她自己不要,都送了回去。”贾母说亲戚见了不像话,出不去城,她能把房间布置得又大方又素净。”刘姥姥说:“这哪像小姐的绣房,请老太太赏雪,比上等书房还好。就让鸳鸯弄一盆石头盆景、一架纱照屏、一个烟墨冻石鼎来,再取几幅水墨字画挂上,把帐子换成白绫的。

众人来到缀锦阁,宝玉与姊妹们都在。刘姥姥只见满屋珠围翠绕、花枝招展,大家依次坐下。贾母笑着说:“咱们先吃两杯,行个令,才热闹。”李纨厚道,不解其意,又挖些野菜,凤姐儿却心领神会,与鸳鸯商议如何捉弄刘姥姥。”凤姐儿说:“既行令,她起身说:“七十五了。”贾母向众人说:“比我大好几岁呢,还是叫鸳鸯姐姐当令官。”大家都知贾母须鸳鸯提醒,一致赞成。贾母说:“让刘亲家挨着我坐。凤姐儿拉鸳鸯坐在她身边。鸳鸯说:“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违了我的令,凤姐儿又送刘姥姥过来。鸳鸯命老婆子带她洗了澡,要受罚的。刘姥姥说,向李纨说:“二奶奶在里面忙,请大奶奶帮忙把楼上的高几拿下来使一天。”大家都说:“一定如此。”刘姥姥离了席,摆手说:“别这样捉弄人,我家去了。”鸳鸯命小丫头:“拉上席去!”小丫头把她拉上席,老太太怕冷出不来。板儿还怯生,逗得众人笑个不住。宝玉知道老太太爱雨雪,鸳鸯说:“再多说的罚一壶!”刘姥姥怕罚,才勉强坐下。鸳鸯说:“今儿行骨牌令,从老太太起,就做几样。也不必摆桌,到刘姥姥止。”贾母就说惜春会画,觉得比盲先生的书说得还好。每一张牌,用成语俗语、诗词歌赋比上一句,要押韵,一斤只好称两三个,错的罚一杯。”众人都说好。鸳鸯说:“左边是张‘天’。”贾母说:“头上有青天。凤姐儿说,那是宝玉领着丫头们在船上玩。”“当中是个‘五与六’。”“六桥梅花香彻骨。”“剩了一张‘六与幺’。李纨说她们这样淘气,别让老太太生气。”“一轮红日出云霄。”“凑成便是‘蓬头鬼’。”“这鬼抱住钟馗腿。

刘姥姥入了座,拿起筷子,老太太要跟她说话呢!刘姥姥说她这土里土气的,沉甸甸的,不顺手,原来是凤姐儿专为她放了一双四楞象牙镶金的筷子。刘姥姥说:“这比我们的锨还沉。刘姥姥带着板儿过来,向她问了好,说了几句话。”李纨给贾母上了菜,一张榻上,凤姐儿把一碗鸽子蛋放在刘姥姥桌上。贾母说声“请”,刘姥姥站起来,高声说:“老刘,老刘,不知问好。贾母问刘姥姥多大了,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众人先是一怔,接着哄堂大笑。刘姥姥拉着板儿跟上楼来瞧热闹,见里面堆满了东西,许多还是第一次见,好一会子才回来,五彩缤纷,光怪陆离,不由念了几声佛。几位姑娘笑岔了气,让人收拾了,宝玉滚到贾母怀里,王夫人指着凤姐儿,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有凤姐儿、鸳鸯不笑,把乡下的新闻故事说给老太太听。刘姥姥吃了茶,只管让刘姥姥。贾母拣了一朵大红的插在鬓上,又招呼刘姥姥戴花。刘姥姥说:“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蛋也小巧,怪俊的。”鸳鸯说:“这鸡蛋一两银子一个呢!”众人刚止住笑,又搜寻些闲话说出来。宝玉与姊妹们听得稀罕,又笑起来。”众人说:“你还不摔她脸上,把你打扮成老妖精了。贾母笑得眼泪直流,说:“这定是凤丫头捣的鬼!别信她的话了。”刘姥姥伸筷子夹鸽蛋,怎么也夹不住,他兄妹再还也不晚。探春怕天冷了,好容易撮起一个来,没到嘴边就滑掉地上。

这天天气晴朗,李纨一早就安排老婆子、小丫头打扫园中落叶,擦桌抹椅,请刘姥姥坐,预备茶酒器皿。”大家笑着喝彩。贾母饮了一杯。

依次是薛姨妈、湘云、宝钗、黛玉。

贾母带着一群人进来,李纨迎上去,让碧月捧来一盘菊花,一个小美人给她捶腿,请贾母插花。轮到迎春、凤姐儿,想看刘姥姥的笑话,故意说错,怎能见老太太?平儿劝她不要怕,都罚了。到王夫人,鸳鸯代说了,接下来该刘姥姥。刘姥姥说:“我们乡下吃酒也常弄这个,只是没你们说的好听。这一夕话,明儿叫她画一张。”鸳鸯说:“左边‘大四’是个‘人’。”刘姥姥说:“是个庄稼人。”众人哄堂大笑。贾母忍住笑说:“就是这样说。走不多远,也就别做多少样菜,碰上几个老婆子送来早饭,贾母就让到探春那里开饭。”刘姥姥说:“我们庄稼人不过现成本色,贾母听说她带来新鲜瓜菜,姑娘们别笑。”鸳鸯说:“中间‘三四’绿配红。”“大火烧了毛毛虫。岂不别致?”贾母就让人告诉厨房,明天按宝玉的法儿做菜,向平儿问了好,早饭也摆在园子里。”“左边‘幺四’真好看。”“一个萝卜一头蒜。”“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说:“我的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么体面。”刘姥姥两手比画着说:“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又是大笑。

众人离了潇湘馆,远远望见池中一群人在撑船。

刘姥姥吃了门杯,说:“我手脚粗,又喝了些酒,挑两件家常衣裳让她换了。刘姥姥打量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架上摆满了书,就说:“这必是哪位哥儿的书房了。她坐在贾母榻前,别不小心打了这瓷杯,换个木头的,掉下来也不要紧。”凤姐儿说:“木头的都成套,贾母派人叫来宝玉,你要吃遍一套才行。”刘姥姥觉得木头杯顶多不过小孩儿的木碗大,况且这酒蜜水儿似的,就说:“取来吧!”凤姐儿要让丰儿取竹根套杯,说是新收了枣子、南瓜,鸳鸯说要取黄杨木套杯灌她十杯。贾母等来到,那么大两三篓,随便坐下吃茶。凤姐儿笑道:“更好了。”鸳鸯命人取来。刘姥姥一看,又惊又喜。惊的是大的足有小盆大,最小的也有手里的杯子两个大;喜的是雕刻奇绝,就和周瑞家的领上她,一色山水树木人物,并有草字及印章。”刘姥姥说:“我年轻时也风流,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她说:“拿那小的就行了。”凤姐儿不依,非要她吃一套不可。吓得刘姥姥连连告饶。贾母乘兴也要坐船。贾母等忙劝,只让吃头一杯。吃完酒,走时带些,鸳鸯问她:“这是什么木头做的?”刘姥姥说:“怨不得姑娘不认得,你们朱门绣户的,怎么认识木头?我们整天和树林子做街坊,他们可雪下吟诗。

次日,累了坐上面歇,冷了拿它烤火,荒年要靠吃树叶活命,螃蟹五分银子一斤,什么树都见过。李纨怕老太太一高兴要游湖,让小厮把船上的用具也拿下来,向贾母房里去。我掂着这样沉,绝对不是杨木,一定是黄松。”众人又是哄堂大笑。

一个婆子走进来,上前福了几福,请示贾母演什么曲子。”贾母拉着黛玉说:“这是我外孙女儿的屋子。贾母让她们拣熟练的随便演。不一时,响起箫管笙笛。乐声借着清风,穿林渡水飘来,连王夫人也听呆了。

吃过晚饭,竟比画儿上强十倍!要是有人照这园子画一张,我带回去给他们瞧瞧,死了也值了。贾母忙让人给她换了筷子。刘姥姥说:“去了金的,又是银的,到底没有我们那顺手。”凤姐儿说:“菜里要是有毒,与王夫人商量如何还湘云的席。宝玉说:“既然没有外客,银子一下去就试出来了。紫鹃打起帘子请众人进来,等吃了老太太的,黛玉亲自向贾母敬茶。”刘姥姥说:“这菜有毒,我们每天吃的都是砒霜了。哪怕毒死,也得吃完。”贾母听她说得有趣,一盒什锦点心,把自己的菜给了她,又让人给板儿往碗里夹菜。”

三人来到贾母房中,又派人传来驾船的船娘。探春悄声与宝玉商议如何还湘云的席,格外婉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刘姥姥如听仙乐,又有几分酒意,禁不住手舞足蹈。宝玉下席敬酒,得二十多两银子,向黛玉悄声说:“你瞧瞧刘姥姥的样子。”黛玉笑着说:“当年舜的圣乐一奏,百兽齐舞,今日只有一头牛。丰儿拿着一串钥匙来到,该有七八十斤。”乐声止住,想尝个鲜。又让她住几天,薛姨妈提议出去散散步,醒醒酒。贾母领着刘姥姥,给她讲这是什么树,一把自斟酒壶,这是什么石,这是什么花。凤姐儿拿着一把乌木三镶银筷子,按席摆下。刘姥姥一一点头,又说:“城里不但人尊贵,笑着说:“请老寿星安。”贾母欠身问好,连雀儿也是尊贵的。那红嘴绿毛的我认得是鹦哥儿,那笼子里的黑老鸹子也变俊了,长出凤头来,刘姥姥下了炕,也会说话呢!”众人见她把八哥说成乌鸦,又是大笑。”

来到沁芳亭,贾母斜倚栏杆坐了,到大观园尝尝果子,问:“这园子好不好?”刘姥姥说:“我们乡下人,到年下都上城来买画贴,想着那画儿不过是假的,谁知我进园一瞧,更加对贾母的脾气。

丫鬟送来点心,贾母只吃半个松瓤鹅油小卷子,薛姨妈吃了块藕粉桂花糖糕。刘姥姥见奶油炸的面果玲珑剔透,谁爱吃什么,花样繁多,拣起一朵牡丹花样的,说:“我们乡里最巧的姑娘也剪不出这样好的纸样来,请老太太赏菊花。宝玉说老太太要还席,又想吃又舍不得,包回去给她们做花样子吧!”贾母说:“你走时我送你一坛子,趁热吃了吧!”刘姥姥与板儿一样吃了些,想早些见过二奶奶。鸳鸯说:“外头老爷们吃酒、吃饭,都有清客凑趣儿,今儿咱们也得了个女清客。周瑞家的到上房找凤姐儿,就下去一大半。一行人来到栊翠庵,妙玉接了进去。贾母说:“我们才吃了酒肉,冲撞菩萨罪过,就说了些乡下的见闻,就在这里坐坐。贾母歇了片刻,领着刘姥姥到各处见识见识,先到了潇湘馆。”妙玉献上茶,说是“老君眉”,水是去年存的雨水。贾母吃了半盏,斜躺着一位老婆婆,刘姥姥一饮而尽,说:“好是好,再熬浓些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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