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潼关破①,妻子隔绝久。
今夏草木长,脱身得西走②。
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
朝廷愍生还③,亲故伤老丑。
涕泪授拾遗④,流离主恩厚。
柴门虽得去⑤,未忍即开口⑥。
寄书问三川⑦,不知家在否。
比闻同罹祸⑧,杀戮到鸡狗。
山中漏茅屋,谁复依户牖⑨。
摧颓苍松根,地冷骨未朽。
几人全性命,尽室岂相偶。
嵚岑猛虎场,郁结回我首。
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
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
汉运初中兴,生平老耽酒。
沉思欢会处,恐作穷独叟。
①潼关:关名,在今陕西潼关县北。②西走:指杜甫从长安逃往凤翔。因凤翔在长安之西,所以称西走。③愍(mǐn):哀怜。④拾遗:官名,负责向皇帝进谏。杜甫被肃宗任命为左拾遗。⑤柴门:指杜甫的家属,当时他们还在州。⑥开口:指请假回去探亲。⑦三川:县名,属州,杜甫的家人住在这里。⑧比闻:近闻。罹:遭受。⑨户牖(yǒu):门窗。这句是担心家人已遇难。 尽室:全家。相偶:指团聚。嵚岑:形容山势高峻。猛虎场:指安禄山叛军占据的地方。郁结:愁愤痛苦。耽酒:嗜酒。穷独叟:穷困孤独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