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单纯的、胆小的,或者说是笨笨的人参姑娘因为某坏人的一句话,大眼睛睁了整个晚上,再困也不敢闭起来,生怕一睡过去第二天就尸骨无存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将军一睁开眼便惊悚的对上一双完全不会眨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外加一对浓重的黑眼圈。
将军惊醒的很彻底,往后一缩,先揪心的撕心裂肺咳了一阵,然后才有体力问道:“你、你眼睛怎么了?”
“你说你晚上可能忍不住把我吃掉,还四五遍,我哪还敢闭眼啊。”左稔慎无限委屈道,“结果你还是骗我的。”
“你也说了我说的是可能,既然是可能,那自然也可能不。”将军拍拍额头笑道,“我要梳洗了,不知道人参姑娘你需不需要。”将军带着温柔的起床笑,着重咬了咬“人参姑娘”四个字,言下之意无外乎:姑娘你乃是人参精,不知道会有个什么和人不一样的梳洗方式呢,难得我能圈养一妖怪,露一手我瞧瞧。
“当然了,不洗脸多难看啊。”左稔慎卖力的使劲闭眼睛,总算是闭起来了,可怜巴巴的揉着眼睛道。
将军有些失望的叫了人送水进来。左稔慎挤兑的把他推一边去,自己先洗了,将军又好气又好笑的让人打了新水再洗。等人送饭上来的时候,顺带也把晋陵道人也捎来了。晋陵道人扫了一眼略显凌乱的床,坐下来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咬了一口边吃边道:“将军夫人,昨夜可安好?”
“一点也不好。”左稔慎揉着眼睛,因为忌惮晋陵道人,踟蹰着不敢过去拿东西吃,“一晚上都没睡上。”
晋陵道人意味深长的挑挑眉,扫过坐下喝粥的将军:“真不像是要登极乐的样子。”
将军春风得意的冲他笑,抬手招呼左稔慎道:“娘子,过来一起,一会儿凉了。”
左稔慎恶寒的浑身一抖,鸡皮疙瘩掉满地,瞅着俩无良的吃货,心说才不过去,谁知道会不会吃吃把自己也切盘子里一起吃掉。自己一个劲儿的往后缩,连连摆手表示不饿,然后,自然而然的,约定俗成的,某人不争气的肚子叫起来。将军笑笑,亲手把她拉过去,按在他和晋陵道人之间的凳子上。
左稔慎夹在这俩人中间,怕兮兮的坐立不安的在凳子上扭动,像是凳子上有针板似的,拿起筷子不知道是先夹馒头好还是先夹小菜好,最后纠结的犯傻,直接用筷子去喝粥,夹了两下没夹起几个米粒来,才惊醒该用勺子的,立刻羞得满脸通红。
将军看样子很想笑,但暗自觉得这时候笑不厚道,便憋着拿起勺子递给左稔慎,温柔道:“娘子,睡迷糊了吗?”
左稔慎很是不甘的一把抢了勺子,狠狠的第一下戳在小菜碟子里……
“娘子……”将军掌不住了,笑了。
左稔慎臊的急了,右手筷子左手勺子,一齐狠戳将军虚扶在桌上的手。这一下确实狠了,木头的筷子甚至戳破了将军的手背,将军倒吸口冷气,抱着手往边上挪挪,感慨道:“娘子,力道大了……”
左稔慎后悔的把筷子勺子一丢,可怜巴巴的瞅着馒头扁着嘴。将军只好把自己的筷子递过去,左稔慎挪开一点,小声道:“我嫌弃你。”
将军哭笑不得的顿在那里。那边晋陵道人寂寞的吃完自己手里的馒头,放了自己的筷子在左稔慎碗上,将军以为左稔慎必然也是嫌弃他把他也噎回去,不承想她拿了筷子就戳馒头。将军甚是郁闷:“你不嫌弃他?”
“他没用过。”左稔慎已经把馒头塞进嘴里,含糊道。
将军扶额苦笑,一不小心迎上晋陵道人讥讽的目光,立刻收敛了笑意,转开眼去。
饭毕,晋陵道人撺掇左稔慎和他一起出去转转。
“徒弟不争气,总是推辞没那个体力陪我出去,只好有劳将军夫人了。”晋陵道人如是诱劝道。
“我不记得师父叫过我。”将军迟疑的笑道,“我想推辞还没机会呢。”
“就算为师叫你你也不会去,难道不是吗?”晋陵道人藐视他道,“为师何必多此一举,你继续当你的将军,摆你的官架子就好了。”
将军瞬间感觉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笑得那叫一个欠抽:“师父都这样说了,弟子不去都不行了。啊,说起来镇子也不大,师父大概不是想借机累死我吧。”
因为将军是个虚弱的将军,且脸皮够厚,出个门还要一乘小轿载着,晋陵道人瞥着丢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一路走,指着左稔慎挖苦他道:“人一大姑娘都没说坐轿子,你倒娇贵的跟个坐月子的妇人似的,成什么样子。”
将军想想倒也是,便换了马车,笑盈盈的招呼左稔慎一块坐,说是这样就成样子了,却不招呼晋陵道人,反倒笑道:“师父既不是坐月子的妇人,又不是大姑娘,这马车师父必定不会坐了。”
晋陵道人冷哼道:“徒弟在车上坐着,倒叫师父在地上走,果真孝顺。”
将军搜肠刮肚顿了半晌,到底败下阵来,无奈道:“师父也想坐直说便是,做什么挖苦人。”
一路上,将军也就是掀了车窗的帘子,透了外头的风景给另外两个看。左稔慎住过一段,早就没什么新鲜的,窝在角落里无趣的摆弄袖子,晋陵道人也没什么大兴致,窗外的景致不曾看过两眼。仍旧对左稔慎更感兴趣。
“你是……左姑娘是吧?”晋陵道人对左稔慎道。
左稔慎自然点头。
“是曲下左家的姑娘?”
“不是!”左稔慎深仇大恨、斩钉截铁道,“我跟他家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半点关系都没有。”
倒很像是有关系在掩盖一样。将军苦笑。
“是吗?”晋陵道人的语气显然透着怀疑,其后再没言语。
待行至衙门附近,晋陵道人突然叫车停下,说要下去走走逛逛,顺带邀上左稔慎。
左稔慎正无聊,乐不得的答应,脑袋欢快的点了没几下,将军暗暗扯她一把,悄悄道:“想被切成块炒了吃吗,那就给他去。”左稔慎的脑袋立刻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说马车上很好,颠簸的特有感觉,她喜欢的舍不得下去。
晋陵道人对这样没营养的借口深表鄙夷,但没说什么便自己下了马车。将军舒心的借着窗子问他是不是不用他们在这里等他。被晋陵道人一个“用”字给噎了回来。
晋陵道人独自绕到衙门墙院后的小户人家门前,正遇上背着包袱出来的单岱望,晋陵道人拦住他道:“你是官差?”
“早不干了。”单岱望两眼布满血丝,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
“你是单衙役?”晋陵道人又道。
“是啊,你找我?”单岱望道。
“听闻将军身边的左姑娘原本是你的相好。”晋陵道人早已将一切都查的很清楚,他在将军身上找不到人参精,难保这个人参精不是化成人了。只是,这个左姑娘的身份虽然乱了点,但好歹还算得上有身份的,他吃不准她到底是不是。
单岱望猛地一脸惊恐,忐忑不安的两手抓着包袱:“什么左姑娘,我、我不知道什么左姑娘。”说着,推开晋陵道人落荒而逃。
单岱望走的这条小巷外头就停着将军的马车。晋陵道人冷笑一声,高声喊道:“左姑娘,要不要买些上好的茶叶回去。”
左稔慎嗜好茶叶的程度,只要长眼睛有鼻子的人在她身边呆上半天就都知道了。晋陵道人这一声呼唤,左稔慎立刻探出脑袋来,无比喜悦的回喊:“要啊要啊,最好能拉一车回去啊。”
她这一探头,单岱望一打眼就瞅见她,大惊之下后退两步跌倒在地,惊恐的指着左稔慎:“妖、妖怪!滚开啊……”
车里的将军听见这几个字,一把把左稔慎扯回马车,飞快的说了一句:“不想被切成一片一片就别露头。”说着,自己跳下马车。
左稔慎怕的连忙缩到马车最后头,乖乖的躲躲好,别说头了,脚趾头都不敢露。躲啊躲啊,一炷香的时辰都有了,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左稔慎躲累了,盘算着外头这么安静,那肯定是没人啦,没人就是没事啦,看上两眼也没事吧,嗯,没声没人没事,没事的,那将军一定是吓唬人的。
她如此想着,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先露出两只眼睛往外头瞅着打量,见外头果然没人,不仅刚才坐地上的单岱望不见了踪影,车夫也没了。左稔慎只当是他们丢下自己都走了,干脆整个露出脑袋出去,大幅度的扫了一圈,见果然没人,深知是个逃出那两个要吃自己的道士的好机会,爬出车厢就往外跳。
她人还没落地,便被一双手擒住,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