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5.8 周一 晴
每天鸡叫头遍我必醒来,脑子里便放起昨天的电影。
昨天是忙碌而辛苦的一天。清早起来,打开网络,就见钱松华发来的民情调查材料,说是童建新处长已经看过,让我审阅。我从头到尾滤了一遍,做了增删,感觉材料基础不错,看得出小钱平时是个用心的人,搜集了不少素材,不光把前段时间走访的情况做了提炼,而且也对一些共性和个性的问题做了深度思考,提出了一些独到的建议。有些观点是我们平时工作或吃饭散步时闲谈中所提及的。看一份材料,要看进去,就得入神,就得花时间。早上的两小时全泡在这份材料上,以至于日记都没写成。
一吃过早饭,我们就按周实现提供的回访人员名单赶往白沙坪。
前天,我在“三万”驻恩施工作队的QQ群里,下载了5月4日全省召开的市州“三万”活动办公室主任各片长及联络员会议通知。通知对“两个全覆盖”提出了更加刚性的规定,在检查验收时,有一户没覆盖实行一票否决。验收入户内容包括登记造册、建立台账、户主签字、农民认可、在村部张榜公示、接受监督、申报验收、主管签字。对照这些要求,我有点头皮发麻。因为在前期的走访中,我们注重于民情的了解和掌握,没有在建账上花太多的精力,况且,我们接到正式报表时,已经走了不少户头。我一开始提出让村里提供全村人员名册,怎奈村支书一再拖延,迟迟未把名册拿出来。直到前些天,经我们一再催促,白沙坪才把2009年的名册用钢笔抄了一份给我们。看了那份名册,我估计,村支书陈发宇开了个夜车。其他两个村的也刚刚出笼。可以说,在前期走访中,我们跟着向导盲目地走,盲目地访。因为我们也不清楚一组究竟有多少人在户,有多少人不在,有的连组长也不知道。为了严格落实省里的要求,我让周实现把所有走访的名单与村里提供的名册一一对照,挂账销号。在乡村,户籍管理比较混乱,人员一直在动态中,有的为了建房,解决宅基和获取建房补贴,一家分了好几户,有的女儿嫁出去几年了,户口还没迁走;有的老人随着子女去了异地落户,但户口还空挂着;有的全家在外打工,好多年没回;有的上门入赘,没有办理入户手续。有户无人、有人无户的现象十分普遍。把所有的走访的名册列出来后,发现我们走访的人员与名册提供的存在较大的出入。为了把情况弄清楚,确立回访人员名单,周实现与司机周宝明又去白沙坪找村支书和当过向导的小组长核实,一直弄到深夜十一点多才从崎岖的山路上返回。功夫总算没白下,经过反复推敲,未访人员和疑似未访人员全都列出来了。这一网撒下去,不能再有漏网之“鱼”。在下去之前,我们做了分工,钱松华和周实现访四六七八组,我带司机周宝明访一二三五组。小周给我提供的待访人员五十多个。这里边疑似未访的人员占多数,只需要甄别一下。
给我当向导的是一组村民监督委员邓家兴,他也是第一次走访时给我们当向导的。老邓可以说是个村里通,他一看那名单,就立马指出了已经访过的,说某某与某某都是一家人,分了户,但在一起过日子,我们早就到过哒。我说,口说无凭,我一一登记,让他签字作证。在四个组中,也确实有16户属于漏网之“鱼”。最远的是居住山顶一组的谭传熬和黄必清两户。老邓指着给我看,就在那。我抬眼望去,只见山上白云缥缈,两户人家在绿林丛中若隐若现。老邓说,看上去不远,但走起来很远,看得到屋,走得哭哩。他两眼凝视着我,意思是征求我意见,究竟去还是不去。我坚定地说,再远也一定要去。你没听说中国有句古话:行百里路者半九十,意思是走一百里路,走了九十里才一半,“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果这次再漏掉了,我们将前功尽弃。老邓被我的执着感染,习惯地搔了搔头皮说,那就出发。他问了好几个村民,车子能不能上去,有的说能,有的说不行。为了加快进度,我带有点冒险的口气说,带车慢慢上。从山下到山顶,有五公里路。一半是硬路,一半是软路。金龙山村一过,就是所谓的软路,说软路,一点也不假,路面全是石块和松土,往上爬时,车轮子陷进路基,转得快,行走慢。小周小心翼翼地开着,终于来到了谭传熬家。在离他家一百米的地方,小周说,前面不能倒车,只有把车停下。我和老邓边走边聊,他说,这儿海拔有1400呢,是我们白沙坪的喜玛拉雅山,平时很少有人来哒。站在一巨石上,向下一看,整个白沙坪一览无余。层层梯田,幢幢房屋,像点点繁星错落有致地撒在千山万谷之中。天气晴朗,难得的蓝天白云。我照了几张风景照,不敢久留,急着走向谭传熬家。虽然在山上,房子却修建得很漂亮,呈丁字形,红瓦飞檐,在城里人看来,这绝对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还没踏上他家门前的坪坝,一只凶猛的狗汪汪地叫,幸亏被铁链子拴着。女主人听老邓介绍完就说,你们是稀客,快屋里坐。她拿了几张小竹椅,用布抹了又抹,请我们坐下。当家的呢,我问。打工去哒,女主人回答。经了解,女主人叫邓虎菊,家有四口人,种着十来亩地,一个儿子在白沙坪中学读初中,还一个是他侄儿。哥嫂皆亡,侄儿是个智障人,发起癫痫来,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正说着,一个高高大大的小伙从西屋出来,朝我们憨憨地笑。邓虎菊说,就是他。只能做点轻活,发起病来很害怕。我问,有没有低保?她说,已经报上去了,请领导帮我问问有没有批?我答应了。
出得谭传熬家,驱车走了一里路,到了白沙坪最远的黄必清家。黄家的房子也是新盖的,所不同的是,他家房顶上架着一只高音喇叭。女主人见我们到来,把向我们一个劲咆哮的狗喝住,忙着端凳倒茶。我好奇地问女主人,为什么架一只大喇叭?女主人笑笑说,当家的搞了玩,过年时唱唱,放放歌啥的,乐一乐。老邓说,他们家一放,全村人都听得到。经访,户主41岁,在福建打工,父母皆亡,有一个老祖母靠着他们过活,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在白沙坪读小学,一个在野三关读高中,每年花费三万元左右。我又问坐一边的老祖母,有没有享受低保?老人家点点头。女主人是个很能干的主,一人种了十来亩地,主要是烟叶、油菜、苞谷、土豆、魔芋等。问有没有困难,女主人说,困难有啊,党的政策好,自己克服吧。在走访中,此类回答似乎很普遍,小困难自己克服,大困难政府帮助。这反映了群众的基本觉悟。只要政策好,日子就有奔头。太阳已过中心,我抬腕看了表,十二点半了。女主人要留饭,我们婉言谢了,驾着车匆匆往山下赶。
车下山速度明显比上山快多了。许是弯转得急,加上小周山路驾驶经验不足,我们在路经金龙村拐弯时,车子冲到了路坎边,只有十公分距离。好险哪,再往前一点就掉下去了。小周努力地把车向后倒,可车轮子只打空转,冒出一股股青烟,全是刺鼻的橡胶味,怎么也倒不回去。我和老邓下车帮了推,推得一身臭汗也无济于事。看来,只有用车来拖,我说。老邓说,不行。车来了,咱们的车横在路中,把路堵了,绕不过去,无法把车拖回去。小周试了几次,围了车反复转圏儿看,忽然一拍大腿说,有了。他把车上装有矿泉水的纸箱拆开,往地下一摊,到后备箱里拿了千斤顶,一下钻进了车肚底下。车子被慢慢抬起,后轮被抬起来了。小周从车肚里爬起来,我们三个扣着车门一起用力,车屁股一扭,在另一个位置上落了地,移动了十五公分。如法炮制了三次,整个车屁股移动了四十公分左右。小周跳上车,打着方向一发动,车倒回去了。方向终于被调整过来,我们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没被困在这儿。上车后,我对小周说,这次历险又让我们虚惊一场啊。说得小周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山途中,我们路过五组。五组组长邓中明正好在屋里。邓中明今年54岁,七三年的兵,是党员。上次在组里走访时,他在外打零工,他爱人谭定梅给我们当的向导。谭定梅一见我就很客气,问我们吃过饭没。这一问,倒把肚里的馋虫勾起来了。我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确实应该喂脑袋了。谭定梅要去灶间弄饭,我说免了,今天走访任务重,要节约时间。我吩咐小周从车上拿来早就准备的面包、火腿肠、矿泉水,分点给老邓,在大家说话中吃起来。火腿肠有层塑料裹着,在剥时我一不小心,火腿肠滑到了地上,那只早就在桌子底下等候的小猫,叼起就走。我说,坏了,一人一根,我的没了。小周一定要把他的那根拿给我。简单地吃了中餐,我们又开始走访五组三组。路过一组谭传奇家。这个老人是我一直牵挂的人。儿子早年在山西煤矿出事亡了,儿媳改嫁,老两口带着一个孙子过。在回访慰问名单上我把他列了上去,但村里说他享受低保,还有养老金,就划掉了。我心里一直不踏实。我提出要去看看。我们径直向谭传奇家走去。老人正好在门前的地里为土豆薅草,见我们到来,放下手中的活把我们引进屋。我没时间坐下来长谈,只问了老人最近的情况,把早准备的两百元钱给了他。老人感激地收了钱,把我们送出了好远。
把二组回访完,只剩下三组几户了。这时候,小钱和小周那组也从七组八组归来。我们在村委会汇合。到八组路也很远,要从野三关绕上去。他们租了个车,把八组、七组、六组和四组都访了。一见到我,小周说,以为他们八组村民在一户死了人的家里吊丧呢,结果都没在,我们还是一户一户地走。我说,这就对了,必须走进门,见着人,说上话啊,不然,都不算数。两路人马合到一块,很快把三组的剩余户回访完了,回到清太坪镇,见着前些日子被访的老党员陈冬菊正在门口与人闲聊。蓦然想起朋友一则短信,是问候我母亲并祝母亲节的。今天是母亲节啊,我们得给老人意思一下,让她感受母亲节的温馨和快乐。我让司机小周去街上转了转,他来电说,整条街转遍了也没得见鲜花店,只好给老人买了条夏天盖的薄被,用红纸写上祝福的话语,给老人送去。老人见我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一个劲地说,你们辛苦哒,辛苦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