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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等待,往往最令人恐惧。寂静的手术室门口,或站、或坐的季家人沉默不语,时间好像就在这个时刻停滞了似地。直到,灯灭,门开。

“医生,我父亲他怎么样了?”季海峰第一个冲上前去焦急的询问一边擦着汗一边走出来的大夫。

医生疲惫中带着欣慰的笑笑,“已经脱离危险了,放心吧。”作为一名医生,每次能够将一条生命从死神手里抢过来,都是一件值得兴奋的事情。

“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病人年纪大了,你们竟然让他一个人呆在家里,如果再送来迟些,可就不一定了。”医生看季海峰衣着光鲜的样子,很自然的就想到了光为了赚钱不顾老人的例子,厉声批评道。

季海峰并没有生气,略带惭愧的说道,“是我不好,我看我爸身体硬朗的,是我疏忽了。医生,需要我做什么么?”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心中不断增加的愧疚与懊恼。

“去交住院费吧,病人是心肌梗塞,还需要在医院在观察一段时间。”看到季海峰的态度这么好,医生反倒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等把季雄转移到房间里头,季海峰一脸正色的对姐姐和弟弟妹妹们说,“现在爸没啥事儿了,我们也把事情说清楚吧。”

季海峰还没把话说完,季家老三季河峰的老婆金芬就媚笑了起来,“大哥,现在爸没事儿了,我也就直说了吧,这两年地里的收成实在是不太好,你能不能借我们些钱让我们买点儿好些的化肥?”

季河峰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臭婆娘,说什么呢,咱家还没穷到那份儿上!哥,别理她,你继续说。”

金芬见季河峰竟然敢吼她,也恼了,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揪着季河峰的耳朵就开始骂,“你竟敢骂老娘!老娘这么些年跟着你吃苦受累的,生儿育女,当牛做马的,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敢这样对待老娘!”尖锐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刚刚经历了和父亲的生死别离,季河峰的倔性子也上来了。一反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啪”的一声把金芬的手打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不就是不想掏钱吗。老子告诉你,那是老子的爹,老子的爹生病了,老子掏钱天经地义。你要是再敢说三道四,老子立刻休了你!”

跟季河峰结婚二十多年,从来没看过温顺的季河峰发这么大的火的金芬一下子被吓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心里有些害怕,但是又放不下脸来服软,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起来。

季海峰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和弟妹这样闹翻,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累了,我和梅香留下来,你们都回去歇着,明早大姐过来换我们的班儿,其他事情等过两天再说。”

其实刚刚吼了金芬季河峰也是有些后悔的,毕竟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又没有大哥、二哥那么有本事,所以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是金芬平日里除了嘴上羡慕羡慕,算得上是任劳任怨。所以他才一直背着“怕老婆”的名声宠着她、让着她,毕竟夫妻嘛,不就是那回事儿。

可是这次不行啊,这次是爹的事儿。妈走的早,爹这么多年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几个养大,现在爹生病了,金芬却这副小家子气,真的是太气人了!

看着金芬委屈的样子,季河峰叹了口气,“大哥,你和嫂子刚刚下火车就赶到这儿来了,肯定累坏了,先回去吧,我和金芬在这儿守着。米米还小,别把她给累着了。”

说到季晴,即使季海峰和陈梅香再担心想要留下来也只能点头了。米米本来就晕火车,一下车又往医院赶、担心了半天,连口气都没喘。看那小脸儿,都惨白惨白的了。

也没有叫车来,季海峰三口直接打了个出租车就回家了。

将女儿搂在怀里,季海峰沉默了半天,开口道,“梅香,要不我们搬回来吧。”今天的事情让他明白了父亲已经老了,如果再不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恐怕将来就真的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梅香自然明白季海峰的想法,她又何尝不后怕呢。

她知道,除了季江峰之外,其他的几个兄弟姐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头对她嫁进季家并不是很乐意的。但是一来是季海峰这个大哥还是比较有威信的,他决定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反对;二来,就是自己的公公的态度了。

如果不是公公多次明确的表现出喜欢她和米米,那么他们母女在季家的情况可能就是截然不同了。

人孰无情,这么几年来的真心相护,早就让陈梅香把公公当做亲生父亲一般了。

因此,虽然知道季海峰这句话将会给自己家的生意带来多大的损失与变化,陈梅香也丝毫没有犹豫的点头了,“好,等爸的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回去准备。”

妻子的理解让季海峰倍加感动,拉住妻子的手,什么也不说,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爸爸妈妈的话,季晴的小脸上也绽放出一个笑容。她还一直在考虑怎么跟爸爸妈妈提出要回石城的事儿呢。毕竟在深圳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就算现在公司大了,也有了一定的体系,不一定非要老板天天亲自坐镇。但是两个当家人都离开,总会有一些影响,她害怕人小言轻,没有办法说服爸爸妈妈。

这下爷爷生病,虽然让她担心了好半天,但是却让爸爸妈妈下定了回来的决心,也说得上是因祸得福吧。想到这儿,季晴总算是放下心来,小小的打了哈欠,躺在老爸厚实的怀抱里,就这样睡着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季家夫妇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因此季雄刚刚出院,他们就匆匆的赶回了深圳。

回了深圳,季晴才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师父怎么办。

吴梦来放下手中的古籍,随手拿起竹板在季晴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白嫩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一道红印子,“让你写字就专心的写,胡思乱想些什么。”

季晴回过神来一看,雪白的宣纸上除了开始写的那几个字还看得过去之外,其他的简直就是三岁小孩的作品——信手涂鸦。

有些理亏的吐吐舌头,“师父,人家错了!”知道师父对待书法的态度一向严谨,最见不得的就是不把书法当回事儿的人了,季晴赶紧认错。将手中的狼毫笔放在笔架上,走到躺在躺椅上的吴梦来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好在吴梦来气归气,但是也是知道自己这个关门小弟子得性子的。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儿,绝对不会这样的。因此在季晴的撒娇下溃不成兵,无奈的推了推眼镜,“好了好了,别摇了,我这把老骨头眼看着就要散架了。说吧,怎么回事儿?”

季晴低垂着脑袋,“师父,我们家要搬家了,回老家去。”虽然那仅仅相处了不到一年,但是吴梦来在季晴的心底已经很重要了。

可能因为多活了一世的缘故,虽然季晴在季海峰面前也经常撒娇,也的确是真心的爱着自己的父亲。但是从心底来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像是朋友。比如,在很多问题上,季海峰会不自觉的考虑到季晴的感受甚至是建议,而不是像其他父母一样横断专行。

相对于季海峰而言,更加年长些、见识更为广些的吴梦来就更要像一个父亲了。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这个亦师亦父的长辈,季晴就忍不住难过。

“嗨,我当时什么事儿,回老家是好事儿啊,你的亲人都在那里,你伤心什么。”吴梦来听季晴说完,扑哧一笑。

季晴当即怒了,“师父,难道我离开你你就一点儿都没有不舍得吗!你太过分了!”季晴想过师父会伤心、会难过,但是就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不当一回事儿。站起身来,拎起自己的小包就要往外冲。

“回来,我让你走了吗?”吴梦来厉声喝道,看季晴不情不愿的走回来,才笑了起来,“傻丫头,谁说你回家了,我们就一定会分开的。”

“啊?”季晴张大嘴巴,傻眼儿了。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你爸爸找过我了,跟我说了这件事儿。我后来想了想,我一个孤老头子,在这儿无依无靠的。好不容易收了个小徒弟怎么能够就这样放她走。干脆就赖上她,等着她长大了给我养老吧。所以啊,你去哪儿,师父就去哪儿。”解释完,吴梦来又故意逗季晴,

“哟,看来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不招人待见咯,小季晴竟然一点儿都不想我跟她一起走,我伤心哟!”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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