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困意袭来,小莫这才发现,自己冒冒失失地从自习室出来就一路狂奔来到医院,自然出了自习用品以外什么都没带,没有洗漱用品,也没有手机充电器。然而在这个病房里曼妙暗涌而病房外夜黑风高的夜晚,能不能顺利回到学校确实成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于是,一个耍赖皮的念头突然蹿升,小莫酝酿着情绪,准备扯出一个满脸羞涩的表情。
五分钟后,她扒着苏洋的手臂,说:“我今天不回去了,跟你挤一张病床吧?”
“不怕我耍流氓?”
“说起来,今天送你来医院的两个女生是谁啊?”
“呃,放心吧,我不耍流氓……”
她得意地笑啊得意地笑,暗自感慨——有他的把柄捏在手里,果然很爽呀!
于是半个小时后,值班护士过来替苏洋换掉点滴的时候,就很荣幸地看到了躲在男生身后那个瞪着一双丹凤眼贼溜溜看向自己的女生。护士一定看得懂,林小莫威胁和怨念并存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要是敢声张,看我不咬死你啊!对此,值班护士只好装作视而不见,识趣地换了点滴赶快溜之大吉。
所以,无比吉利的222病房内,一夜寂静和安然。
转天清晨,苏洋比小莫先醒来,他凝视着身侧睡得很没形象的女生,好心情地笑起来。所以说,苦肉计真的是世界上最让人崇拜的计谋。
其实只是突然胃痛而已,对于急性胃炎这四个字,苏洋所表现出的在意远远不及无所谓的十分之一多。不知道林小莫如果知晓了苏洋对于急性胃炎的态度,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听她那些独白就知道,其实她比谁都更在乎苏洋的病痛。
可苏洋此时心里只剩下四个大字轰隆隆地滚过,叫做——因祸得福。
抱得美人归这样的好事,十几年才发生一次,相较起来,别说是胃痛,就是现在有人下令揍他五十大板他也心甘情愿。
正在心里臆想着种种苦肉计实施办法,手机忽然不应景地响起来。怕吵醒了熟睡的小莫,他几乎是立刻爬起来接了电话。
“喂,哥们,怎么了。”来电显示是陆楠。
“死小子,晚上跑哪逍遥去了?”
“我在中心医院,胃炎犯了……”他等陆楠吼了一阵子,而后继续说,“咳,其实没那么严重,你别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回学校了。”
“什么!怎么会那么严重?!”从梦中突然惊醒的林小莫很不给面子地只听了半句话,并且理所当然地会错了意,于是嗓门拔高了八度对着苏洋凄厉质问起来。
这一叫不要紧,电话那端的陆楠突然哧哧地坏笑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哦——你小子混得不错嘛……懂了,哥们不打扰了啊!”
“你别——喂?喂!”苏洋盯着兄弟突然挂断的电话,很无辜呢,陆楠那小子说不定想到了什么,可是自己明明就被林小莫举着把柄威胁着一晚上老老实实不敢耍流氓啊……
还不等苏洋从刚刚那通神奇的电话里回过神来,小莫忽然心焦地双手扶住他的肩头,说:“混蛋你昨天不是说没事了吗,到底病得多严重你告诉我啊!”
“小莫……”他故作欲言又止状,“我不能说……”
“快说!”
“是你逼我的……”苏同学继续欲言又止,“其实我想说的是,以后半睡半醒的时候最好不要乱讲话,你这个蠢货。”
“啊?”她愣了一下,再打量苏洋,似乎确实并无大碍,这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会错了意,于是一声悔不当初的惨叫弥漫了整个病房,“啊——!”
小莫突然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回自己是彻底丢人了。所以说刚刚那么在乎他是为什么啊,反应那么强烈是要怎样啊,这些以后一定会被他拿来当做把柄笑个没完的!想到这些,她当真悔得肠子都快碎掉了。
苏洋一笑,好言相劝道:“小莫,你说等下陆楠来医院找我时看到你在这里,会不会把我们的关系扭曲掉呢?”
“对哦,那我赶快收拾走了。”她恍然大悟。
“逗你的,其实我没告诉他我在哪里。”他笑意更浓。
小莫差点无语凝咽:“你这个败类啊,耍我很好玩吗?!”
而他竟然满脸“林小莫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她气急,直接起身抓着挎包就走,病房的门敞开着,替林小莫表达着没说出口的怨声载道。
如果有人以为林小莫还是像上学期刚刚认识苏洋时那么经不住打击,那么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她只是觉得应该出门买些早点才对,没想到刚好被他打趣一番,正巧可以做戏试探一下。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生气跑掉,他是不是会很在乎呢?
走出中心医院正门,初秋清晨的请冷空气顿时袭来,她冷不防浑身瑟缩着,却也清醒了不少。绕着医院附近的马路走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在一个转角发现了早餐车。买了两杯南瓜粥,小莫走在回去的路上,始终低头盯着路面的格子砖。
街头空旷,没有谁会在这样的时刻叨扰他人,于是很自然地,每一丝心绪都禁不住飞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虽说自己并不是真的生气,但是他没有拔掉点滴追出来还是会有些失落。
可是转念想想,果然生活不是电视剧,男主角为了女主角不惜一切的场面原来真的不太常见。又或者说,如果苏洋真的为了这样的事情拔掉了点滴,她一定会愤愤地骂他神经病。
抱着两杯热热的南瓜粥回到222房间门外,她忽然坏心眼地想捉弄一下屋里那个总是欺负她的混蛋。
气沉丹田,酝酿情绪。三秒后,一切准备完毕。
林小莫板着面孔推门而入,也不抬眼看苏洋,而是转身关好门,低头望着门把手故作深沉忧郁状。
“苏洋,虽然这样的话不应该由女生来说,但是昨晚……”不就是欲言又止吗,她林小莫也会啊,“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话音落下,她稳稳地转身,心里窃喜着想象苏洋现在会是怎样惊诧的表情。
但很可惜,“天不遂人愿”以及“生不能逢时”这些缺德的词组都是用来描述林小莫这个命背的孩子的。所以结果就是,她傻在了当场。
不远处,苏洋和陆楠摆着两幅正在看好戏的表情,齐刷刷地投来了四道“演得很逼真啊,怎么不继续演下去了”的目光。
这一次,林同学才是真心无语凝咽了。
“你这只……酥、羊!”她咬牙切齿,报复式地在心底各种扭曲着他的名字,扭曲得连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说没有告诉南……哦不,陆楠,不是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吗!”
“我以为你走了。”他看起来竟然理直气壮。
小莫骨子里的太妹气息又散发出来了,恨恨地放下南瓜粥,说:“好,那这次我就真走了。”
陆楠赶快上前,熟稔地抬手拍拍小莫肩膀,慷慨激昂:“班花妹子,我走了,你继续演。”说完闪亮退场,最可气的是,退场表情不是内疚或者别的什么,却偏偏是“别装了,其实我对你们这对新婚小夫妇的那档子事情了然于胸”啊!
关门声响起,苏洋半眯着眼睛看着林小莫,有意无意地微笑着。可她还沉浸在刚刚投入的表演中没有走出来,又或许是真的入戏了也说不定。
“好了小莫,过来,我饿了呢!”他见她不动,直接开始学她平时撒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