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西西弗斯出来。在路边吃三块钱一碗的牛肉拉面。男人是敦厚的新疆人。有淳朴的笑。女人系围裙,头上裹着大块的黑色头巾,在一旁默默地检菜、收钱。夫妻俩不常交谈配合却很默契。他们的生意不错。有很多附近的人来这吃拉面,老人、孩子、学生、情侣。
空地旁边的桥上有人挑着手编的竹筐叫卖新鲜的水果、花卉。女人们总爱在头上包块绣花手帕,描着细细的眼眉,嗓门却很洪亮。她们就住在不远处的山上,靠种植为生。蔬菜、玉米、果树、茶叶、草药、烟草、马铃薯等等来换取生活用品。
吃完了面,提着手提袋沿街漫步,大朵橙色光砸在黑色的地面荡漾着细碎的纹路。
说不清是幻觉还是错觉,群山在夜晚变的巍峨。
小巷里传来脚踏缝纫机的哒哒声,少妇穿红色的拖鞋端着脸盆消失在黑暗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门前的石矶上吸着咕噜咕噜的水烟袋,火光明明灭灭。诸如此类,日光下一切明朗的事物,夜晚都幻如虚设。遥远。飘忽。
四月末尚未到旅游的旺季。深谙旅行的人不会选择提前到来。小城是安静的。再过几日则会另一番景象:旅行者主导着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和市场。
在昔日恋的门外遇上刚刚散步回来的小乔。一件没有花纹的黑绸旗袍,领口镶着大的菊花扣。手工编织的披肩垂下几束流苏。纤细的脚上踏着清脆的玫瑰色高跟鞋。一如既往的优雅。冷漠。矜持。她深知,那些长期旅行的人的寂寞。他们习惯在巨大的时空中用沉默代替所有的语言。
她邀请我去她的房间坐坐。她说。”乔洛,你来。”
小乔走在前面,踩着舒缓的步子。我跟在她身后。聆听楼道里悦耳的敲打声,以及钥匙在她手里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你喝什么?我这有普洱茶和咖啡。”她问我。
“我胃酸重,医生建议不要喝咖啡。喝了茶晚上又会睡不着,给我杯清水就好。”
“睡前我也喝清水。只是夜里醒来就要喝咖啡,Jerry送来的咖啡是我喜欢的味道,我曾经在他店里喝过一次。”
小乔把清水放在我面前。点燃一只烟。站在窗口。
我倚在窗台,捧着水静静地看她吸烟的姿势,在漫长的过去,我已经懂得在烟雾里欣赏一张女人的忧伤的脸。